凤倾天阑(896)

太史阑一听是那家伙的主意,顿时不奇怪了,外三家军中最油滑的折威军,以及他们满身铜臭的主帅,她是早早就见识过了。

只是不知道折威主帅作为一个外来客,是怎么打进静海城的势力范围,甚至和地头蛇达成协议一起赚钱的?

太史阑刚刚站定,就看见一群人将一个衣着破烂的少年狠狠搡了出来。

“谁准你来卖鱼的?”当先一个汉子大骂,“你们黑水峪村的鱼税还没jiāo上来,就敢私自卖鱼?信不信老子扒了你的皮下海捞鱼?”

“大爷,大爷。”那少年泪流满面,满身被锋利礁石割破的伤痕。抓着一个破旧的渔网苦苦哀求,“这是我到刀岩那里捕的,拿小命换来的!我就卖这一网,就这一网,我娘病了还等着抓药,求求您,求求您!”

“刀岩的好鱼,你竟然敢私藏!”那汉子一把抢过那网,一口浓痰吐在那少年脸上,“滚!”其余人将那少年狠狠一推,推得他骨碌碌滚在人群中,撞到各种器具乒乓乱响,少年惊叫不绝,那群汉子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少年爬起身,哭泣着离开,声音凄惨。四面的人刚才停手瞧着,现在又都继续做起活计,脸上带着一种司空见惯的麻木。

花寻欢忽然追了出去,太史阑也没管,过了一会花寻欢回来,似乎气还没消,愤愤地问身边人,“刚才你们怎么不管?”

身边一个卖渔网的老头,奇怪地瞧着她,“管?怎么管?这种事儿这里一天要发生几十桩,管得过来么?”

“几十桩……”花寻欢抽口冷气,“这么嚣张霸道,是海鲨府么?”

“海鲨府哪里管这种小事?这都是下头的小帮派啦,专门收鱼税的。”

“什么叫鱼税。”

“就是jiāo鱼代税!”老头不耐烦地答,似乎觉得这女子很有些少见多怪,“他这个算什么?上头定下的鱼税,层层加码,多少渔民日夜捕捞都不够数,活活累死的每年都有上千!要我说他给他老娘看什么病?这活着有什么意思?死了也清静!”

花寻欢瞧了瞧老头,再仔细一眼才发现,这人根本不是老头,应该只是青年,头发没黑牙齿没掉,但一脸的风霜和皱纹,眼神愁苦,早已没了青年人的壮健和朝气。

再看四周的人也是这样,大多弯腰弓背,遍身伤痕,就算勉qiáng欢笑,也松不开被沉重压力bī紧的眉端。

花寻欢离开时,听见有人嘀咕道:“是啊,治什么治?黑水峪对面就是东堂军,百海里附近还有海盗,将来仗一打起来,全村都要被拉去当pào灰,乱世百姓人命不如狗,还争什么争!”

“静海行省的百姓……”花寻欢回到太史阑身边,只说了一句话,“水深火热啊……”

太史阑没说话……静海行省如果百姓歌舞升平,她也用不着离开景泰蓝和容楚到这里来了。

只不过现在看来,静海比她想象得更混乱,更民不聊生而已。

对面,一个观察了她一阵子的青皮汉子敲着桌子,不耐烦地问太史阑,“去哪?过来买筹子。”

花寻欢装模作样在身上摸了半天,问苏亚:“大妗子,身上带钱没?这车瞧着挺好,咱也坐一次?”

花寻欢也是个语言天才,到哪里呆一阵,就能将那里的方言学个大概,此时一口静海行省乡下口音,配上她特意换上的粗布衣,扮演农村大嫂惟妙惟肖。

苏亚就不行了,只能在袋子里胡乱摸索,摇摇头以示自己也没钱。

太史阑更是演戏白痴,gān脆拢着袖子装呆子。

“咱们不坐车。”花寻欢讪讪地对那青皮笑,“咱们自己上城来卖布,就这么走走行不?”说着举起手中一篮子粗布给对方看。

“卖布是吧?”对方斜眼翻了翻一本本子,道,“西市布集上去卖,摊位费五个铜子,离这里二十里远,你确定要自己走了去?”

太史阑暗暗皱眉……这静海城的管理还真是滴水不漏,这样怎么混进中心?

“二十里哟!”花寻欢一拍大腿,“这不是要走一天哟。”

“你也可以不用走,在这里卖掉布,四个铜子一丈,比里头布市便宜两个铜子一丈,但省了你的摊位费,也省了你的路费,还省了你等人来买的工夫和走路的力气,你要不要卖掉?”

太史阑默了一默,好厉害的生意经,但这么一来,又断了她们的入城路。

正常人这时候要么选择坐车去卖布,要么选择就地便宜销掉手中的布,如果此时还坚持行走二十里去卖布,就会引起对方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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