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天阑(924)

纪连城犹自不觉,得意洋洋地道:“我那三弟你们大抵都不熟悉,也是,他的事算是家丑,家父自然秘而不宣。我那三弟也是嫡出,自幼算是个聪明的,嘴又甜,老爷子对他很是喜欢,几次说过将来家业给大哥,天纪军则给他。”他露出深深的憎恶之色,“老爷子真是糊涂,那小子便有几分聪明,年纪还小,如何就能将这样的大事定下来?”

“是极。”太史阑道,“家业给大郎,军队就该给二郎才是,如何能废长立幼,jiāo给三郎?”

“然也!”纪连城一脸遇上知己的兴奋,“所以我必然要拨乱反正,给老爷子提个醒。”

“怎么提醒的呢?”太史阑很好学地提问。

“咱们这种大家族,最在乎的就是名声。”纪连城笑道,“他年少,难免爱玩,我让人带他逃学,去街上玩乐,窑子,赌场,都玩个遍,渐渐心玩野了,见着我便喊好哥哥,求着一起玩。我便让他尝尝南洋的阿芙蓉膏子,他又上了瘾,有天和我要我不给,随手指了一处地儿让他自己去拿,他涕泪jiāo流地奔进去,翻箱倒柜没找着,倒把洗澡的老爷子三姨太惊着了,那可是个美人……”他yín邪地笑了笑,“那晚老爷正好去三姨太那里睡,气得险些晕过去,当即请了家法,可怜我那三弟,年轻,身子骨又弱,鞭子一顿抽,活活地便给抽死了……”

他吸吸鼻子,似乎想要做出哀伤之状,然而挤了半天表qíng,终究没能按捺住内心欢乐,哈哈哈笑了起来。

笑声如夜枭,盘旋在空寂的海面和静默的海天石上。

众人低着头,双手不自禁地抱着臂,只觉得有深深的寒意从心底泛上来。

面前这人……不是人。

是这夜的魔鬼,啄人眼珠的鸱枭。

陷害亲弟,置人于死也罢了,大家族争权夺利,这样的事qíng不算少,真正可怕的是他为此真心欢喜,引以为人生快事,此刻听他笑声,便知道他将此事在心中盘旋已久,只愁没人和他分享他的快乐。

真真灭绝人xing。

纪连城的两个部将更是脸色惨白,面面相觑——此刻听见这么个绝大秘密,少帅一旦得知,如何能容他们活下去?

他们此刻倒羡慕起来被踢下海的邰世涛。

huáng万两脸色更白,他因此还想到了更可怕的事——很明显纪连城中了招,被一种奇诡的东西给控制住了,而他刚才也感觉到有一瞬的空白,那么是不是他刚才也是这状态?是不是也和纪连城一样,说了许多原本应该埋藏到死,最不应该说的话?

他看着人群背后奋笔疾书记录的苏亚,咽了口唾沫,只觉得心腔都在发紧。

“少帅的故事真jīng彩,gān得真漂亮。”太史阑慢慢鼓掌,又转向乌凯,“乌提督,你的一生里,有什么记忆最深的事呢?”

huáng万两的汗冒了出来,他发现太史阑的问话是有技巧的,她似乎深谙人xing,知道纪连城人品恶劣,内心深处以恶为荣,便问他最得意的事qíng是什么,她也知道乌凯是正常人类,天良未泯,便问他何事记忆最深,一般这样的人,记忆最深的事,也就是最亏心的事。

他猜着,太史阑如果要问他,是不是会问“你在官场上最亏本的一桩生意是什么?”

乌凯还是愣愣地,声音平板地回答:“天熹五年我和朋友同时有机会得到一个肥缺,他表示要让我,我依旧不放心,之后向上司告密,说他结党营私,后来他被下狱,流放千里,死于途中……”他说到最后声音嘶哑,显见得内愧于心。

huáng万两叹出一口长气。

这样的事qíng,一旦传开来,乌凯的政治生命终结还是小事,只怕也要锒铛下狱。

他看着太史阑,端坐的女子,头顶戴着一轮金huáng的弯月,身影笔直而秀挺,他却觉得好像在看着魔鬼。

她到底是怎么令他们中招的?

莫林此时也醒了过来,擦擦睡出来的口水,听着乌凯最后那几句,呆了半晌,忽然怪叫一声,“你说的是不是董荆山!”

乌凯浑身一震,终于醒了,听见这个名字,眼瞳慢慢放大,渗出乌黑的惊恐来。

他怔怔望着莫林,喃喃地道:“你……我……你为什么提这个名字?我……我刚才说了什么?”

莫林也一呆,他能做到这位置,自然不会是呆子,顿时也明白了什么,慢慢地转头看huáng万两。

此时纪连城一声咳嗽,抬起头,眼神渐渐清明,他也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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