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也似有些不敢置信，看了看汤启勋，又回头去看身侧的海遥，她静静站着，仿佛并未有太大情绪的起伏，只是那一双沉静却又黑亮的眼眸，像是蒙了一层雾气，怎么都瞧不清楚里面藏着什么廓。

她离汤启勋只有一米之远，也未可知她是什么时候随着李玄一起过来的，更不知，他和顾亦殊的对话，她听到了几句。

他向来讲话慎重，只有面对深恶痛绝的人才会不注意口吻言辞，出言不逊，可这一次，他真的是有些过分了，佟海遥虽有错，可他更不该在顾亦殊面前说出这样贬低她的话来……

而且，她并没有错到坏到让他恨之入骨的地步杰。

“你怎么跑来这里了？”汤启勋开口打破平静，原是一句略微透着自责的话，听在海遥的耳中，却是嫌恶无比的意思，仿佛是她的到来，打断了他对顾亦殊表明真心。

海遥一点一点的绽出浅浅微笑，这笑容，就连顾亦殊看了都觉牵强，可她仍是艰涩的让唇角牵出上扬的弧度来。

“李玄刚才找您，我就带了他过来。”海遥平静的述说，完全是上司下属之间公事公办的口吻。

“对不起汤总，扫了您的雅兴。”海遥又微微鞠了一躬，声音里隐隐的含了不卑不亢：“如果您没有别的吩咐，我想要先回家去，我儿子在等我回家。”

汤启勋沉默不语，宴会大厅璀璨夺目的灯光从他头顶漫洒下来，但那光辉却像是根本照不进他的身体。

他的眼睛是墨色的浓黑，他的表情是猜不透看不穿的暗沉，他不说话，这周围的气压也仿佛都压低了一般，让人喘不过来气的难受。

“佟海遥，刚才……”

道歉的话，几乎就到了嘴边，衣袖却被人轻轻拉住，汤启勋微微回头，却是顾亦殊有些同情的看了看海遥，帮她讲情道：“启勋，你就先让佟小姐回去吧，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很不容易，毕竟这么晚了……”

海遥淡淡的看了顾亦殊一眼，唇角笑意荡然无存，神情却仍是沉寂平静。

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垂了眼帘，静静等着汤启勋的答复。

李玄闻言看了顾亦殊一眼，心思不由得一转，他没想到今晚顾亦殊会出现，更没想到勋哥会当着顾亦殊的面说出这样一席话，虽然他心里也觉得佟海遥此时此刻十分可怜值得同情，但更重要的却是，他敏锐的捉住了一个契机。

一个很好的契机。

“勋哥，顾小姐说的有道理，这么晚了佟小姐也确实该回去了，而且您和顾小姐这么久没见了，一定有很多话要说，不如我送佟小姐回去吧？”

汤启勋皱起眉，顾亦殊和李玄这样的一唱一和，怎么就给他一种被算计的错觉？

“多谢，我出去打车就行了。”

“佟小姐还是让李玄送你吧，这么晚了打车毕竟不方便也不安全，我们也不放心。”顾亦殊笑着又推了推汤启勋：“好了，你也别冷着一张脸了，就让李玄送佟小姐吧。”

海遥一句话都没说，转过身安静的向外走，李玄立刻也跟了过去。

汤启勋微微低头，避开了顾亦殊的靠近；“我还有点事，明天请你吃饭，就当接风洗尘了。”

“启勋……你还没和王伯父打招呼呢，这样走太不礼貌了！”顾亦殊看他往外走，慌忙叫住了他：“启勋，你想想，你都来了却不和主人打个招呼，怎么说的过去？”

“亦殊真是会为你王伯父着想！汤总可不能走，我这把老骨头可老早就盼着见汤总的面了！”王穆安朗声笑着走了过来，汤启勋无奈停了脚步，握手，寒暄，又说了几句客套话，这才借故离开。

顾亦殊被王家的几个千金团团围住正说的不亦乐乎，这边一回头，却见人群簇拥的中央已经不是汤启勋的身影，她的心当时就直往下跌，这满场的衣香鬓影，看在她的眼里却只觉得寂寥……

自己心仪的那个人不在了，就仿佛全世界的热闹都和自己无关了一样，顾亦殊一下觉得意兴珊起来。

几个千金小姐都是社交界的能手，见她如此也就不再七嘴八舌的说话，顾亦殊道了歉退出了宴会厅，只见初秋的C城，星空璀璨，空气宜人，竟是难以言说的迷人。

这座小城以旅游温泉出名，城市规划都不许建太高的摩天大楼，因此视野倒是辽阔了几分，星空也显的分外的浩瀚。

顾亦殊多喝了一点酒，出来凉风一吹，就觉得有些不胜酒力，她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脚步却是微微带了趔趄。

这八年的时光，从伦敦追到国内，这八年的时光，就算是一个石头人也暖热了，可她仍是得不到汤启勋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