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黄昏渐渐驶到天色微黑,原本五颜六色的天空也变成了晕染的玫瑰灰。
A市的繁华和摩天大楼,A市的那个深爱的人和一身的伤痛,仿佛都被抛在了看不到触不到的地方。
海遥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是安详的,安详的甚至有些让人看了害怕。
陆世钧不知道她的心里会有多难过,如果她哭,或者是寻死觅活,他也许会松口气,至少他能去安慰,可是现在,他根本连该对她说什么都不知道。
车子渐渐驶入浓浓的夜色中去,微微开启的车窗里吹入了清新的空气,这是大城市里所没有的惬意。
海遥忽然转过头往漆黑的后方看去,飞速疾驰的车子将电线杆和遥远的天幕都甩在身后,她模糊的视线里,什么都没有。
可她仍是固执的看着,她的手掌贴在小腹上,那里暖暖的,熨帖着她的手掌心。
她在心里悄悄的说了一句:汤启勋,永别了。
这句话未曾出口,她也似固执的不肯说出口,仿佛只要不说出来,就永远,不用离别一样。
陆世钧看她转过身来,拿了车上薄薄的毯子盖在身上,她微微偏过头,靠在他的肩上:“世钧,让我靠一会儿。”
她的话还未说完,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感觉脖子里一阵湿凉,在发动机低低的轰鸣中,她抽泣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
陆世钧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这样一种感觉,心爱的女人正靠在他的肩上,可她的眼泪和痛苦,却已经完全属于另一个男人。
他终于体会到,当年的佟海遥有多么的绝望和伤心,他终于体会到,原来爱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有多难,而坚持下去,却又是多么的辛苦。
他轻轻的扶住了她的肩,昏暗的车厢里,她与他这样的接近,却又这样的遥远。
他甚至很想放开手,放弃他曾经全部的绸缪和算计。
可他又不舍得,如果放开手,他这辈子兴许连这样靠近她的机会都没有了。
四年,他能从不爱到爱,那么,再过一个四年,两个四年,她是不是也能重新爱上他?
陆世钧隐隐约约的知道答案,只是他刻意的将那答案忽略掉,不去想,仿佛这也是一种慰藉和希望*************
自海遥那天晚上跟陆世钧离开之后,汤启勋就再也没有回去那处寓所过。
他的车子驶入小区车库,然后他站在他们曾经住过的楼下。
没有灯光,没有半开的窗帘,也没有,那个仍在等待的人了。
汤启勋点了一支烟,想着抽一支烟再上去,可他的脚边落满了烟蒂,他仍是站在那里没有动。
有打扮的妖艳的女人从他的身边经过,媚色横生的样子不时回头看他,目光里都是挑.逗。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起长安今天说的那些话:
如果他此刻穿的破破烂烂,他站在街道边落魄潦倒,这个女人还会这样看他吗?
之所以那样的信任顾亦殊,之所以总是不忍心伤害她,不过是因为当年,那个穷酸潦倒的汤启勋,只有顾亦殊尊重他,相信他,一直陪在他的身边鼓励他。
锦上添花固然美妙,但雪中送炭才是最珍贵的,所以这么多年,他总是觉得自己亏欠了她。
可是感情的事,怎么勉强?
长安说的对,他不该明知道她爱他还这样装糊涂,他早就该划清楚界限,也不至于今天,害人害己。
掐灭了最后一支烟,汤启勋终究还是走进电梯。
在所住的楼层停住,他站在门外,开指纹锁的时候,忽然间抬手轻轻扣了扣门。
笃笃的敲门上,在空寂的楼层里,带着一种寂寞的味道。
汤启勋秀挺的长眉微微的舒展,他的唇边似乎还挂了若有似无的一缕笑意,那一双眼眸里,刻骨的,都是温柔。
真爱一个人,或许就是这样,她走了,离开了,甚至是背叛了,你的心里还是装着她,舍不得怨她。
“遥遥,我回来了!”
汤启勋对着那一扇紧闭的门扬声开口。
可周围的空气都是静的,静的像是整个世界都空了,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他们的家门口。
他的笑意敛住了,他望着那依然紧闭的门,声音都涩了:“遥遥,睡着了吗?”
依然没人回答他。
他抬起手,感应器滴的一声响,门应声而开,玄关直通往客厅的阳台,阳台那里铺了一半的月光,房子里没有人,没有声音,什么都没有。
他记得,以前每次回来,她不是在厨房里忙,就是在餐厅里和康宝坐在一起等他,听到门响,她和康宝就会一起回过头来,两张笑脸,那样的相像,笑眯眯的看着他。
他就是再累再苦,仿佛也突然之间就被幸福给笼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