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凰/沧海长歌(125)

秦长歌悄悄偏头,瞅了瞅那字迹,微微沉思。

“……那夜三更许,王爷他们在书房谈论诗文,有个士子酒多了,大约谈得又太激动,竟吐了书房一地,王爷命人进去打扫,又着人将他扶出来,备了小轿送回,然后换到书房里间继续谈……小的当时没什么,现在想想,那日王爷兴致也实在太好了些……”

卫恭当日的话闪过心头。

原来……不止吐了一地,还吐了萧琛一身?

换句话说,衣服被污的萧琛,定然是要回里间换衣服的,那些酒兴正酣的士子诗客,把酒论诗谈兴极欢,都是在极其兴奋的时刻,有谁会在意萧琛去了多久?

他命人进去打扫,实际是让亲信下人把住书房内外,省得有醉酒失态的客人,闯了他的书房里间。

而书房里间,是有密道的。

而那个酒醉狂吐的客人,在这一席邀聚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枉为名士,不知自持守正竟至如此乎?”壁上的这个疑问,其实正是最大的疑点,名士多清傲自矜最要脸面,又是在亲王邀宴,众文人齐聚的重要清贵场合,怎会失态至此?

有些原先摸不着头脑的如珠散落的线索,如今已隐隐被赵王邀宴这条线,串起一半。

三年前,出事之日,郢都大儒孟廷元,蒙受王恩,在赵王府庆贺那个尚存疑问的“寿辰”。

宴毕而余兴未尽,赵王邀文人们继续书房诗酒对谈。

结果狂生嗜酒失态,污却王袍,此时正是三更时分。

三更,出事时刻,萧琛抽身外出,而赵王府离皇宫,距离很近。

他“换衣服”的这段时间,有个狂士,看不顺眼那个醉酒客,肆意挥笔,在柱上题了这一行字。

估计这家伙也喝得差不多了,居然撩开帷幕在柱上题字,帷幕一放,谁还看得见?

而三年来无人发现,要么是来换帷幕帐幔的粗使下人根本不知其中利害,看见了也当是喜爱诗书翰墨的王爷的雅兴,自然不会拿这无关紧要的小事来和萧琛说,要么就是萧琛根本不给人进他书房,这帐幔根本没换过。

天网恢恢,yīn错阳差,却给从密道潜入,胆大心细选择钻入帐幔的秦长歌发觉。

秦长歌微微浮现一丝冷笑。

今夜虽然比较倒霉,但总算有了收获。

嗯……那个“醉酒”的家伙,还活着否?

“着人将他扶出来,备了小轿送回”……罢了,估计送回哪个乱葬岗吧……

第64章

外间,萧琛微微的低咳传来,气息虚浮,他斜斜倚着外间的软榻,翻着几份奏折,有些力不能支的模样。

萧玦却立得笔直,灯光下长身玉立jīng神奕奕,声音里却有几分沉肃:“德陕二州知州同时上折,称今年陇西南大熟,粮价却未降,连带诸般生铁棉花皮革糙药等物皆有涨势,huáng金兑价却有轻微下抑——琛,你怎么看?”

轻轻一笑,笑容清雅如泼墨山水,浓黑的睫映着苍白的容颜,素净到极致反增几分惊心的鲜明华艳,萧琛的声音宛如低吟,在飘摇的纱幔后亦飘摇不休:“北魏今年的风灾,看来损失颇为惨重呵……”

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萧玦却也笑了。

和弟弟的淡柳疏云般的雅致纯净不同,他的笑容永远璀璨明亮,日光般跳跃着金色的涟漪,每一个涟漪都是醉人的漩涡,吸取所有人不由自主的目光。

他音色琅琅,有铿然之声,“终于耐不住了么?却叫朕等得好久!”

萧琛懒懒笑睇他:“陛下看来手痒许久了。”

“那是,”萧玦摇头道:“说起来,做皇帝可比当年打仗辛苦多了,三更眠五更起,批不完的奏折见不完的人,用不完的心思烦不完的事端,朕还是怀念当年南征北战的日子,啃gān粮喝冷水,夜里枕着马鞍睡,连营叠帐里听羌角悠长雄浑,把那一轮月光也chuī得森凉森凉,听着听着睡着了,身下有东西咯着也懒得管,早上起来一看,嘿!野糙下好大一块死人骨头!也不知道是哪次战役死在荒野的倒霉鬼……”

不知怎的,他声音越说越低,仿佛初初腾起的火焰突然被一捧冷灰压下了般,初时的怀念与意兴飞扬,都渐渐怅惘湮灭。

屋外的月光,一样的穿堂入户,森凉森凉,却已不是当年的血染huáng沙雨淋荒糙的战场。

月下chuī着羌角的人儿,亦早已化成了一块“死人骨头”。

萧琛却漫不经心道:“北魏以huáng金购买我数州粮食药品备战,以至物价有异,不过从数字上看,做得颇为小心,并不显眼,两州知州,能于蛛丝马迹中发现这等细微变动,着实是能吏。”

上一篇:霸占新妻 下一篇:凤隐天下/一品废妻

天下归元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