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凰/沧海长歌(142)

在众人意味深长的目光中,瑶妃和柔妃都挺直了腰背,状似无意的眼观鼻鼻观心,把持着自己不失态,目光却蛛丝般的不住往萧玦面上粘粘缠缠,萧玦却根本不看她们,听了司礼太监的请示,皱皱眉,哦了一声。

这一声让两妃都绷紧了身体,不知不觉搁下了筷子。

一片寂静中,却见萧玦看向文昌的方向,道:“你……哦,烦劳姐姐各桌走走吧。”

人群里嗡的一声,却立即收敛了,目光齐齐转向微笑站起躬身应命的文昌,因此都忽略了萧玦的神qíng。

秦长歌却在文昌背后,悄悄松开了捏紧的手指。

刚才萧玦的目光,是看着她的。

甚至说的那句话的第一个字,居然也是对她说的。

她在惊讶之下,已经开始考虑万一这家伙真说出什么不对劲的话,自己该如何应对了,还好萧玦及时醒觉转了口。

第73章

抬起睫毛,悄悄向萧玦看去,他神qíng怔忪,凝视着面前一盘菜不语,双眉间隐隐yīn霾,似在思索自己怎生会有此举动?

萧玦确实是在疑惑,刚才那一刻,他看向站在文昌背后,目光从太后身上一掠而过的那个叫明霜的宫女时,不知为何那一刹她的神qíng竟让他恍惚间回到从前,依稀记忆中曾有相似一幕,那女子于朱垩紫阙的华堂中罗袖飘飏,几分散漫几分潇洒的目光,如水掠过那上座中心思深沉的国母,婉然笑容里几分冷意清绝。

景象重叠,似曾相识,心旌摇动中,仿佛昔人昔景重来,他执着银龙酒樽,那般自然而然yù脱口而出,“你去劝酒吧……”

万幸刚刚吐出第一个字,那宫女突然目光一抬,温柔中带点畏怯和兴奋的眼色,与一般女子无二却绝不属于她的神qíng,而那张脸,也是陌生的。

不是她!

看着捧着酒壶,随文昌去给各桌敬酒的那女子纤细身影,萧玦举起酒樽,高而直的樽身掩住了他的脸,他一气将酒饮下,酒液入喉,沉重缓滞,仿佛饮下的不是甘醇的御用美酒,而是某些燃烧的石块或是灼烈的焦炭,滚烫而生硬的堵在了胸口。

不愿面对的熟悉的疼痛……

饮得太急,他有些微微眩晕,眩晕里听得身侧太后突然搁下酒樽,微微一叹。

酒樽搁落桌案的清脆声响不算大,却立时被所有人听见了,满殿珠动翠摇,正在咸与皇室荣光的妃子命妇们,立时歇了笑语,齐齐向上首看来。

刚才还笑语温存的殿中,立时静得落针可闻。

江太后等到所有人目光都落在上首,方淡淡笑道:“你们难得过来,尽管自便,不要理会我,我只是见着你们欢喜热闹,一时心有感慨罢了。”

众人都是人jīng,当然知道这不过是虚语,哪里敢“自便”?正襟危坐着都只是听着,等着下文,秦长歌已眉头一皱。

果然她还不死心么?

江太后果然继续道:“哀家只是想到我那苦命侄女了,长寿宫此刻热闹喜庆,冷泉宫却不知是何等凄凉,可怜她命运多舛,亲姑姑旬寿,竟也不能亲身来贺。”说着便拭泪。

一时众人面面相觑,目光悚然。

都知道这个话题等同炸药,那是绝对接不得的。

废后之事,关系宫闱之秘和天下政局,是太后皇帝之间永远不可调和的矛盾,如今太后选在这么一个日子里提起废后,谁知道她要做什么,难道她是想以大寿之机,要挟皇帝遵从孝道,满足她一直以来再立江家女子为后的愿望么?

当初皇帝被迫立江家女为后,立即便娶进了同样是朝中重臣,家族势大的几位小姐,立为品秩极高的四妃,以牵制江家势力,不到一年,这几家势力便矛盾升级,不断生事,斗得你死我活,最后江家被德妃父亲司马惟首告“圈地,掠民,私贮粮糙哄抬市价以谋重利”,这本是无关大局的罪名,朝廷派员去查,江家也没放在心上,谁知最后却查出江家jiāo通北魏,贩运粮食至北魏以换取武器辎重,图谋篡位之事,此案震动天下,江家被朝廷以雷霆万钧之势抄家,查出违禁用品若gān,百年巨户,簪缨世族,倾亡竟也就是刹那间的事,接着,皇帝下旨,称谋逆之罪不可恕,诛首犯江氏三子,其余人等,念在江家昔年从龙有功,免死流放,江家子孙,永生不得入仕,这一来,江家主脉男丁被诛,旁支永难入仕,这个曾经煊赫一时,一门两女都为当朝国母的豪族,注定了永生没有翻身的机会,至于太后和皇后,诸臣本以为多少有些牵连,皇帝却道:“父兄之孽,不当罪及深宫妇人。”话虽如此,没过多久,江皇后便以重罪被废,江家,只剩下了一个非皇帝亲母的江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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