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凰/沧海长歌(173)

轰隆!

晴空万里,突起闷雷之声。

大雄宝殿内,四处乱转的玉自熙愕然仰头,“青天白日,又是冬天,打雷?”

他眯着眼看着天际——乌云乍起,层层叠叠厚如黑色幕布,一团闪着金光的火球在云层中穿没。

一线电光,如惊天之刃劈下,黝黯的大殿里刹那亮了一亮,映得负手淡然立于殿角的清雅男子俊雅容颜,笼罩在一片迷魅的明暗之中。

轰隆!

闷雷震得禅房木窗一阵乱晃,啪一声那盆素兰莫名其妙栽落案几,在地上跌了个粉碎。

释一的手指定在了萧玦眉心之前。

半晌,老和尚突然现出了一抹苦笑的神色,极慢极慢的仰首,望了望天际。

缓缓收回手指。

那火球一起一落跳跃着远去。

老和尚的眉梢极其细微的抖了抖,转首对正茫然看着地面,全然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的萧玦合十一礼。

“施主请回吧。”他深深注目萧玦,“深水淹石,浓云遮月,夜行胡同混沌不知,其实都无须烦乱,只需静待时机,自有拨云见月之时,身在局中不得其出,是昧;身在局外无意闯入,是孽,施主好自为之。”

萧玦茫然站起,行尸走ròu般的晃了出去。

他的身影刚从禅房门口消失,释一立即戟指对天大骂:“X你娘的!威胁老衲!”

萧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禅房,走出后院的。

惊雷过后,依旧一片晴朗的天空,日影漫漫,牛rǔ般的泻下来,萧玦突然觉得那么明亮的日光有些刺眼,他缓缓抬手,遮住了眼。

前行,前行。

西梁帝王的步伐从未如此刻沉重缓滞,踩在碎裂的日影上,听得那声响沙沙,砂纸般磨着伤痕淋漓的心。

第89章

原来那些不愿面对,不愿承认的事实,都是冰冷的现实么?

原来那些含怨含恨的怀念,都是一厢qíng愿的自欺欺人么?

原来那朵倾国名花,并未开在他国海外的白玉阶,紫金阙,而是早已化灰而去,只留他蹉跎岁月,空自等待一场永无回归的回归。

原来那些往事,早已被无声遗落,而立于一隅等侯的,永远只会是一场错过。我爱的人,我等待的人,原来你早已不在。

从此后,余生都是一杯难咽的苦酒了么?举杯向月,无人对饮。

而江海浩淼,辽阔无极,比彼岸更远的彼岸,他要如何泅渡?

仰起头,萧玦不知道自己看的是那一线日光,还是某个遥远的不可触摸的记忆。

长歌,我宁愿你抛弃我。

我宁愿,背负被抛弃的耻rǔ,去换取那个流言的真实。

曾经碧纱窗下相约共饮的誓言,都换做了风刀霜剑后森凉的谶言,那些思念带着那年皎洁的梅花香气,跨越三秋直抵内心,凝成霜雪,然而直到今日方知,破冰之日,永远无期。

长立禅院院门之外,不知时光几何。

日影倾斜着转移,风渐渐的凉了,天边起了绚丽的霞光再渐渐消逝,一轮明月淡淡照过来,勾勒出三个同样颀长的影子。

萧玦缓缓转头,自以为很平静,其实好惨淡的一笑。

声音暗哑的道:“夜了……走吧。”

萧琛和玉自熙互望一眼,两人都是水晶心肝,如何看不出萧玦的异常,萧琛目光定定的看着萧玦,眼神复杂难言,玉自熙此时也沉默下来,遥遥望着北方,一线冰凉的月光照上他的脸,他的神qíng并非悲凉,却生出一种沉默的愤懑。

萧玦却不管他们,只顾自己快步前行,那两人紧紧跟着,本来怕他心绪不稳之下会失控,正在暗自筹谋对策,不想他毫不犹豫的上马,直向宫城去了,两人再次对望一眼,一言不发拍马跟上。

按例外臣入夜是不可以进入宫城的,玉自熙在寂静的宫门前下马,他的赤甲卫队早已钉子般立得笔直等候着他,玉自熙看着萧玦的背影进了宫门,偏头对萧琛笑道:“你是领侍卫内大臣,你可以住在宫中……”

“不必了!”话音未落,前方萧玦声音遥遥传来,“阿琛,你回府。”

萧琛皱眉,正要说什么,萧玦低沉声音斩钉截铁,“这是旨意。”

挑了挑眉,玉自熙摇摇头,萧琛却立在宫门前,对前来迎接的龙章宫大太监于海做了个手势,于海微微倾身表示会意,萧琛又看了看萧玦身影,微微闭目,随即转身。

宫门前偌大广场上只剩下相对的两人。

两人互视一眼,又不约而同转开头,刚才的言谈自然仿佛已经不见了,玉自熙笑嘻嘻看着他的彪悍的赤甲卫队,萧琛面无表qíng的仰首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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