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凰/沧海长歌(221)

“我没有怪你,”秦长歌一笑,“天为棋盘,星矢为子,你我属于的这一番棋局,纵横六国,非单薄人力可挽,怪你又有何用?至于机会……好吧,我虽然不入宫,但会以另一种合理并公开的方式留在你的视线之内,也方便将来行事,溶儿也可以常来陪你,你可以公开他的身份。”

“你指的是……”萧玦目光闪动,“溶儿恢复身份,你呢?太子活了,皇后的去向如何解释?”

“有很多理由可以解释,”秦长歌一笑,“悉听尊便,我只有一个建议,你去和萧琛谈谈吧。”

“嗯?”

秦长歌将目光缓缓调向太陛天牢的方向,目光似憎恶似疑惑,“也许你去,会另有些什么收获呢?”

这一夜如此短促,却又如此漫长。

短促如昔年最美好的记忆,漫长得,仿佛便是一生了。

萧琛坐在先前秦长歌坐过的位置,仰首看着月光一格格移过天窗,不可追及的远去,突然很平静的笑了下。

天窗已经修补过,太陛铁甲卫士的速度果然很快。

萧琛盘坐半晌,默然起身,执了一盏油灯——这是守牢人因他的特殊身份送来的,再一次细细看墙上那些字。

他看得很认真,仿佛想将那些字都一字字看进心里,再带着血,带着恨,刻进心里。

然后,他慢慢的,抹去了那些字。

“睿懿……秦长歌……”他近乎呻吟的低语,烛火明灭,映上他清雅的容颜,那隐在半边黑暗中的目光,一片萧瑟的森然。

“你想bī我说……”他慢慢绽开一丝微笑,“我为什么要让你高兴?我,不,说。”

“将来……”他笑容里满是恶意,恶意里渐渐多了一丝兴奋的喜色,“你就等着哭吧……”

那喜色又渐渐散去,他似是想到什么,突然轻轻的颤抖起来,“不……不……”

睁大眼,仿佛看见未来某个惊悚的画面突然bī近眼前,眼底浮起一层青色的惊恐。

良久,萧琛缓缓弯下身,抱住了双膝,黑发散落,落于瘦弱的背脊,那么一个牢牢保护的姿势,他将自己yù待出口却死也不愿出口的那句话,连同自己的所有难言的沉默,都死死的藏住了。

……萧玦已经在牢门前看了很久。

先前夏侯绝来报,宣旨时,赵王素衣散发,于府中清波亭中独自抚琴,听了旨意,只淡淡哦了一声,对着手下琴看了半晌,衣袖一挥,将琴推入湖中。

一声水花也未溅起,绝世名琴永久沉落。

“长弦已断,名音失声,既已无人倾听,何须再留?”

赵王俯首看着平静毫无波澜的湖面,最终只说了这句话。

夏侯绝将当时赵王的言语,神qíng,姿态,巨细靡遗的一一回报给萧玦,禀告完他半晌不敢抬头,殿上的天子侧身而立,遥遥望着远方,身姿依旧如常笔直,然而他却隐隐觉得,陛下这一刻内心里,有什么已经崩断了。

随后萧玦再次要他带领着来到太陛天牢,身后于海捧着金樽玉盏,一壶碧青的酒液,在玉壶中dàng漾。

夏侯绝连一眼都不敢看那酒,开了门,便躬身退下。

在牢门前怔立半晌,萧玦缓缓抬步,走了进去。

萧琛闻声抬头,看见是他,也不奇怪,一笑道:“你来得好快。”

他一眼看到于海手上的酒,面色一变,随即极其古怪的一笑,道:“很好,有酒。”

于海的手指微微颤抖,细细观察着萧琛的神色,想起刚才秦长歌离开龙章宫时嘱咐他的话,只觉得额上的冷汗,一滴滴的冒出来。

他缩在yīn影里,一动不动的站着。

一掀长袍,在萧琛对面坐了,萧玦半晌不言语,只深深凝注着他,半晌道:“阿琛,你何苦来。”

“我听不懂您的意思,”萧琛已经恢复平静,微笑如常,“陛下,我现在不想提我的‘罪行’,总之,都由得你,如果你还念着几分兄弟旧qíng,你就最后陪我一次谈谈家常吧。”

怔了怔,目光在酒壶上一瞟而过,萧玦知道萧琛误会了,只是此时也没有心qíng解释,总之等会他便会知道自己不是那个意思,他轻轻颔首,道:“你说。”

“说什么呢?”萧琛任于海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轻轻端起酒杯,对着月光轻轻转动,玉色被月光反she的光芒映得他神容雪白,他沉吟半晌,突然一笑,“有很多话,放在心里好久好久,每日每夜都要咀嚼一遍,想着终有一日能和你细细的说,那该多好,可是真的轮到最后这个机会来说的时候,却突然发觉,原来已经不能说了,原来说也是没用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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