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负他的是我,却是你去帮我偿还,”楚非欢长眉一扬,“本来拿下中川送给他,是最省力的事,但你不希望他被国人所骂,背负着勾引外敌这个名声去做他的王,你的苦心,我知,祁繁自然也知。”
“非欢,”秦长歌抬眼,语声轻柔,“你为我付出了多少,我没有算过,所以你也别算那么清好吗?我们之间,本就不必计较那许多。”
楚非欢微微动容,注目她半晌,突然道:“长歌……”
“嗯?”
“如果你……”
“报太师!”
太师府护卫的声音突如其来响在静寂的夜里,打断了楚非欢yù待出口的询问。
两人齐齐转过目光。
对上秦长歌有些不豫的目光,护卫有点惊慌,磕了一个头还没说话,他身后跌跌撞撞赶来的宫中太监已经扑跪上来,惶然磕头道:“太太太……师……”
“慢慢说,急什么?”秦长歌看着他神qíng,心中突然一慌,皱眉问,“怎么了?”
“陛下被刺!”
下弦月如弯钩,勾在雕龙飞檐的皇城之巅,月下的皇宫,静谧肃穆的矗立,将庞大的黑影,沉猛的笼罩了整个安静的郢都。
这寂静却突然被马蹄声踏碎,向来夜半深闭的深红宫门次第而开,数骑如踏云蹑月飞驰而来,转眼卷过层层高阔的宫门。
飞马而来的,自然是秦长歌。
她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穿着家常便鞋就上了马,极速的奔驰中,没来得及系腰带的长袍被九月初秋的寒凉夜风chuī得啪啪直响,鼓dàng如一面飞扬的旗。
两刻钟的路,她只用了一刻钟便奔入龙章宫。
龙章宫灯火稀疏,老于海扎着手在殿门口转圈子,秦长歌不及和他打招呼,步伐如风一路直进,珠帘在她身后翻卷dàng漾出丁零当啷的jiāo击声响和闪烁的珠光。
珠帘细碎之声未歇,她人已经卷进后殿。
“阿玦你没事吧——”
声音戛然而止,秦长歌站定在后殿门口,瞪着那个斜倚龙榻正在好端端看奏章的俊朗男子,正满面笑意目光闪亮的抬起头来。
“切!”
秦长歌恶狠狠对装死皇帝大拇指朝下,然后转身,拔腿就走。
身子突然被人拉住。
秦长歌头也不回,“萧玦你无聊不无聊?”
身后一声叹息,随即,温暖的怀抱猛然沉沉罩上。
背后的男子,用一个环抱的姿势,抱紧了秦长歌,甚至无赖的用双手紧紧扣住她的腰,两人都衣衫单薄,隔着本就软滑的布料,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衣下温热的肌肤,萧玦灼热的呼吸拂在秦长歌耳侧,chuī得她心底突然起了阵回旋的风。
恍惚间想起那年凤仪宫断桥雪地上,身后这人大醉后也曾这般紧紧抱住她,一声声的问:“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他等待了多久?五年,一千六百多个写满期盼的日日夜夜,二十个chūn夏秋冬季节轮回,那些日子,用记忆的小刀割下去,碎成千片,每一片都仍是一个完整,都能托出一颗永远饱满鲜润的深爱之心。
秦长歌闭上眼,心底缠缠绵绵,尽是纠结至难以理清的心事。
萧玦抱着她,似是贪恋这般亲昵的距离和踏实的感受,他的颈项往前凑了凑,一动之间,秦长歌突然隐隐嗅见一点淡淡的药味。
心中一惊,立即回首,秦长歌道:“你——”
一回首,正迎上萧玦的脸。
唇瓣擦过他微热的脸颊。
如电光掠过黑色丝绸般的苍穹,惊起颤栗。
男子的好闻的松木香立时氤氲而来,明明是清慡明朗的气息,不知怎的,却如佳酿般生出了熏然的魅惑,如那内殿沉沉帘幕里博山香炉里五华香,一丝一缕的绕了上来。
萧玦的肌肤比平日微热,动作却比平日温柔,温柔里却有分不容拒绝的决然,他微一用力,已经将秦长歌拉倒在身后的榻上。
锦褥松软,一倒入便如陷入一个五色迷离的梦,梦境里男子俯身而向,一声声唤着思念已久的名字。
“长歌……”
前生戎马两心结,今生难见花前月,刻骨相思是一把逆风燃烧的火炬,一日日反噬着迎风而奔的他,疼痛而燥热,只期盼肌肤如雪的冰凉。
他翻身,贴近那个梦境。
爱如梦境,梦境里女子的眼神,却渐渐由先前的迷蒙转为清醒,那双深明清亮的眼眸里的黑色雾气渐渐散去,qíng爱刹那如万千空花,换得灵台寂灭。
秦长歌的手,缓缓伸出,抵在了他胸前,阻止更进一步的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