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倾天下(164)

朱高炽!这一刻我恨他牙痒,犹胜朱高煦。

沐昕一直背对着我,身影微微颤抖,似在努力压抑自己的qíng感,又似已不愿不忍再面对我,我叹口气,看来要在解决父亲滔天怒气和弟弟猛烈报复前,还得先解决这家伙的心障。

真是天生劳碌命。

我起身,走到檐下,唤来几只鸽子,笔走龙蛇写好纸条,封好由信鸽各自带出,今日这事需得未雨绸缪,妥善解决,山庄在城中留下的暗人当可助一臂之力。

然后,我看着沐昕挺直的背影,恼恨突生。

你这般激烈至一往无前,弯弓she箭独对大军的那一刻,你就没想过我?

说什么终身守护,却原来遇事轻生!

“啪!”我抓起身侧茶盏,狠狠掷出!

茶盏擦过他身前,击上墙壁,呛的一声粉碎,雪白瓷片纷落于他脚下,墙壁上开了一朵纵横淋漓的茶叶之花。

我怒喝:“沐昕,你昏了,朱高煦也配让我吃亏?”

此时当以此话最有效果,果见沐昕一震,缓缓转过头来,我心中顿时大怒,直yù将朱高炽碎尸万段,你果然――

沐昕先前无限死寂的目光因为我那一句乍起波澜,刹那间目光灼灼,一步冲到我面前,抓住我的手:“怀素,所言当真?”

我坐在椅中,仰头看他,他的急切欣喜流露在目色中,再传递至我心深处,令我这一霎,直yù流泪。

吸一口气,我一字字道:“绝无虚言!”

沐昕浑身一震,长长舒了口气,整个人瞬间松懈下来,那紧绷的神qíng与qíng绪,因冷酷消息而冰冻了的五感六识,因这斩钉截铁的保证,突然鲜活。

喃喃的,他道:“他骗我……”

这一声说得居然极是欢喜。

然而这欢喜只是刹那,他的神色渐渐又转为暗沉,转过头,低声道:“我知道你终究是受了他欺负……你的手指就是他折断的……你受此折磨,我还那样对你,原来那晚你是被我气昏的……”

说到末一句,他语气里无限自责苍凉,我赶紧去掩他的口:“胡说什么,我是谁,怎么可能气昏,那晚你说了什么,说实在的我都没听清楚,昏倒,只是因为太累了而已。”

沐昕怔怔的看着我,半晌长叹一声:“先前,我脑子里反反复复就一句话:万死莫辞其咎……是他,也是我……”

我笑起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做什么了?沐昕,自我们相遇起,你为我付出多少,牺牲多少,你自己不在意,我怎么可能忘记?如今只为你当初区区几句肺腑逆耳之言,便任你以命相偿,沐昕,你这是bī我成为不仁不义之人。”

“何况,”我站起身,冷笑道:“我岂是任人欺rǔ之人,朱高煦妄图动我,他自要付出应有的代价。”宛然一笑,我道:“沐昕,你可注意到先前师傅接箭后的动作。”

沐昕一怔,面上现出思索的神qíng,随即目光渐渐的亮了起来,轻声道:“似有一拂,正经二脉……”

我点头,讥诮一笑:“师傅是个聪明人啊,他定然猜出了什么,利用刚才那最好的时机,对朱高煦下了手,那一拂,截了朱高煦yīn跷阳跷二脉,你等着瞧吧,不出半月,朱高煦定然大病,等他病好,他苦练十余载的武功,也就废了。”

沐昕点头,“好智谋,任谁也想不到,朱高煦的救命恩人会对他下手,只怕朱高煦自己,到死也不会明白武功如何会失了,山庄门下,果然个个不凡。”

我轻声一笑:“那是自然,所以,沐昕,无需轻举妄动,更无需以命相搏,朱高煦算什么东西,哪配?”

“杀了他,只是便宜了他。”我冷冷下结语,“而失去你对我的损失,死一万个朱高煦也抵不回。”

沐昕霍然抬头看我,晶莹的目光里似有千言万语,我却叹息着转过头去,沐昕,只要能令你心安,我可以说出再多,我本不愿出口的言语。

沐昕的神色略略舒缓了些,我知道他最初的愤激已去,当不致再有祸患,如今当务之急,就是解决掉沐昕这个当众行刺之罪,沐昕虽然经我努力,已不算燕王手下,但是他城楼cao弓yù杀朱高煦,父亲怎么可能放过要杀他最钟爱儿子的人。

我问沐昕:“你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个绝无转圜的时机,she杀朱高煦?”

沐昕拂拂衣袖,怒色难掩:“我要他在最得意,最兴奋的时刻被杀,我要他体验于美梦云端突然跌落的滋味,他不是功臣么?进城那一刻想必正想着如何得到你父封赏,说不定还在做着改立世子的狂妄美梦,这个时候请他面对死亡,那感觉,一定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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