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倾天下(168)

他身形虽比父亲稍瘦,但气势较起父亲百战沙场得回凛冽不遑多让,“王爷言若刀锋,语生利齿,当真是好口才!只是,用来苛责自己的女儿,不觉得太令人寒心了吗!”

说罢也不看父亲脸色,转头看我,目光里隐隐担忧。

父亲果然为他这一句话勾起更大怒气,立时将矛头转向他,神色如降寒霜:“沐昕!你觉得你有资格站在这里和我说这话?此事因你而起,我还没究你谋刺我子之罪!”

沐昕冷声道:“令郎?也就是个死有余辜的卑鄙小人罢了。”

“你!”父亲的脸色已成重枣,指骨捏紧的声音噼啪作响,似是很想亲自揍沐昕一顿,“高煦何辜,被你等这般敌视欺rǔ?直yù杀之而后快?他为人端直,众口jiāo誉,如何就触了你们逆鳞!”

沐昕冷笑一声,长眉一挑,便要说话,我霍然惊醒,急忙拉住他,生怕他愤激之下直承谋刺朱高煦之举,顺便将那夜林中旧事也给抖搂出来,那是我的毕生耻rǔ,我只愿凭自己的力量报仇。

何况,为着王爷安危,那大批兵士并没有走远,我这流碧轩,仍在重重围困之中,沐昕若认了yù杀朱高煦之事,父亲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他了。

算算时间,那信鸽,应该能到了该到的人手中了。

我定定心神,平静的看向父亲,淡淡道:“有人要害我,我自然不能束手就缚,你的好儿子,你相信,那是你的事,不代表我也得因为你愚蠢的信任,而把我自己的脑袋送上吧?”

父亲怒极反笑:“他害你什么?他奉命捉拿沐昕,你若心中尚有亲qíng大义,就应将他绑缚送上,可你做了什么?你为了袒护刺客,竟不惜伤害亲弟!”

我冷笑道:“谁说沐昕是刺客了?他刺了你还是刺了他?”

父亲怒色更甚,张嘴便要反驳,我不耐的挥挥手,阻住他的话,“谋刺郡王是大罪,怎可轻易认下,由着人搓圆揉扁?下了王府地牢,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公报私仇?”

父亲冷声道:“本王自会明察秋毫!”

我摇摇头,“不行,我不信任你,而且,我也不能任沐昕认下这大罪,沐昕,你我既然坦dàng无私,倒不如将事qíng说开。”

沐昕颔首,神色宁静淡然,一派不以为意姿态。

我又转向因我们理直气壮而神色微转疑惑的父亲:“也罢,父亲,你们口口声声指认沐昕谋刺郡王,众口铄金我可不依,若真依了你们说法,他就算走了也没安生日子,所以现在我要借你燕安正殿一用,gān脆,大家审个清楚明白!”

父亲一怔,皱眉道:“公审沐昕?”

我道:“我不相信他会做出这事,所以我要求燕安正殿说个明白,务必在燕军众辖下前剖明是非,只是我要求,不能将他当犯人对待,不得伤害他一丝一毫!”

一脚踢开朱高煦,我道:“这是我的诚意,你看着办,否则,我就和师傅沐昕,杀出府去,凭我们三人,杀上几个大将,不是难事!”

父亲怒极拂袖:“朱怀素,你当真以为我怕你威胁?”

我不理他,仰望天际将升明月,心底悲凉无限,其实我真的很想就这么杀出府去,和沐昕,和师傅一起,làng迹江湖快意恩仇,好过在这冷漠yīn谲王府,杀机变幻沙场,苦心筹谋,空耗心血,临到头来还被人称作:毒辣无qíng!

只是娘临去前凄绝的目光,久久在我眼前盘桓,她爱着眼前这个男子,至死不渝,哪怕是那般凄凉的离去,然而于她的内心,一定不愿眼见他失败跌落,被打下地狱吧?

而如今,他以一地之封,窥伺神器,yù以江山博弈,问鼎天下,然敌qiáng我弱之势明显,敌人输一场,不过重整旗鼓再来,毕竟背后有偌大帝国支撑,难伤筋骨,而他,败则毫无退路,败就是死!

若他胜券在握,我自可潇洒拂袖再不回头,可是,他的前进如此艰难,胜利如此渺茫……

我微微的苦笑起来,怀素啊怀素,你真心软得可耻。

父亲沉思片刻,下了决断:“好!既然你们不承认,便在众目之下,剖白自己,给十万军民,一个明白说法罢!”

“只是,”他冷厉神色中隐有些我看不明白的qíng绪,“你要明白,一旦你选择这般公了,若罪证确实,也就毫无转圜余地!”

我点了点头,转头向沐昕一笑,他回我一笑,明若秋水。

我道:“不劳提醒。”

父亲目中掠过怒色,却没再说话,只是小心扶起朱高煦,温言抚慰,朱高煦揽住父亲胳臂,不管自己伤势,却急急劝阻:“父王,别相信那贱……朱怀素,她狡诈多智,定有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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