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倾天下(23)

和尚似是知道我心中腹诽,澹然一笑,一副心动风不动的清心寡yù样,我正想捉弄几句,却听父亲笑道:“且莫急着斗法,一起山庄歇了说话,咦?‘他向我身后张了张’怎么景盛没和你一起?”

我惊讶:“景盛?景盛是谁?为何要与我一起?”

父亲浓眉皱起:“景盛是你表哥,奇怪了,先前我命他上山找你来着,你们没碰见?”

我盯着父亲,慢慢道:“我不记得我有什么表哥,父亲忘了,我娘是独女。”

父亲的神色有一刹的尴尬,随即轻咳一声,又恢复慈和的神色:“是我说错了,他是你大娘的侄子。说起来也是你表哥。”

我转头去看山顶的苍松,那松下,有娘的衣冠冢:“大娘?”我的语气里有深深的漠然:“恨未识荆。”

父亲眉毛一挑,一丝怒气掠上了眉梢,忍不住便要说什么,却在遇上我的目光后,突然改变了主意,自顾转了话题:“奇了,景盛明明上了山,如何没和你一起。”

我满不在乎笑道:“许是贪看山景误了路,又许是公子哥儿身子娇弱,爬不动山,躲哪儿歇去了,这山中没猛shòu,也无外人,不至于有什么危险,我们先下山,说不定半路就遇见他了。”

父亲听我说得有理,点点头应了,道衍却目光一凝,盯着我的眼睛:“小姐如何得知景盛少爷是身子娇弱的公子哥儿,莫非您先前已见过他?”

父亲听到这话,本已转身,立即回过头来看着我,我心中一奇,暗想这和尚倒jīng明得很,面上却淡笑如常:“以我父出入随从,自是富贵身份,夫人的侄子,又怎么不会是公子哥?公子哥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又怎会不娇弱?”

冷笑一声,我又道:“何况,夫人家族若非极其显赫,我又怎会被弃之他府寄人篱下,长至十岁方得见生父?”

父亲听我语气讥讽,脸色渐渐紫涨,环顾四周,见属下充耳不闻却又略有尴尬的神qíng,不由怒气上涌,狠狠瞪了多嘴的道衍一眼,当先快步向山庄而去。

我冷冷一笑,挑衅的看向道衍,和尚,多嘴多舌必自毙,今日教你一个乖,以后见了本小姐,便知该收口时便收口了。

道衍却也不生气,似笑非笑向我一礼,大袖飘飘,转身而行。

直到回了山庄,一路上也没见徐景盛身影,父亲有些焦急,命人四处去寻,我心中暗笑,也不去管它,自抱了一篮果子点心去一边歇着。

近邪懒懒坐在庭院中,弹起一颗栗子,悠悠的飞上高空,再悠悠落下,四条围着他等着吃栗子的傻狗便一刻不停的跟着张望起落,四只狗头跟着栗子一晃一点,整齐如一。

我弹出几块糕点,直直落在狗头上:“阿大,阿二,阿三,阿四!”

几只狗立即谄媚的奔我而来,我指指脑袋:“不许掉!不许停!否则没饭吃!”

狗们僵着脖子,奔得越发稳当,糕点在狗头轻晃,却始终不落,看得父亲和属下们,瞪大了眼,满脸想笑不能笑的表qíng。

这是我和近邪无聊时搞的把戏,说是怕老头哪一天折腾完家产我们就带了这几只身怀绝技的傻狗去江湖卖艺,不愁没饭吃。老头气得要吐血,他费劲心血在边疆寻来的绝顶名犬,竟被我当成野狗耍弄,可惜了堂堂绝世的似狐而小,黑喙善守的青犴胡犬。

父亲毕竟是个人物,惊奇神色一闪即逝,礼数周全的向近邪行礼:“先生近来可好?”

近邪躺着不动,眯眼看着远方天际云卷云舒:“哼。”

父亲继续微笑:“先生好似清瘦了些?”

近邪换了个睡姿,背对着父亲:“哼。”

父亲身边的几个jīng悍人物见近邪如此无礼,早已勃然作色,却被父亲伸手虚拦,又笑道:“先生,我此次前来,是有要事相商。”

近邪动了动。

父亲脸色一喜。

然而近邪仰头,把那颗终于落入自己嘴中的栗子吃掉,也不知是对大失所望呜呜低咆的狗们还是对父亲,再次“哼!”

父亲窒了一窒,脸色终于有些变了,我冷眼旁观,正在考虑要不要把总是碰壁的父亲的拉倒一旁去,他永远不明白,近邪是不可能给他好脸色的。

可惜还没等我想清楚,已经有人按捺不住,跨前一步,怒声道:“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和燕……我们老爷说话!”

近邪这回连哼也懒得哼了,背对着众人一动不动,我看着他的姿势过于安静,偏头望望,果然,他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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