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倾天下(281)

她一昂脖子,“你杀我,杀我啊,让北平那些视你为神的百姓也看看,所谓完人的怀素郡主,也是个会杀婢的主儿!”

说罢掩口而笑,指上艳红的蔻丹衬着她苍白的颜色和唇,越发鲜艳yù滴,其色如血。

我的目光,在她手指上微微一顿,缓缓踱近两步,停下,低首看她。

“敢qíng你打的是这个主意,不过,你当我在乎么?”我撇嘴一笑,目光懒懒掠过她面庞,“你也算是聪明人了,只可惜,只是小聪明而已,平白被人利用,做了他人的待烹的猎犬而不自知。”

“你……什么意思?”她神色一变,警惕的看着我,微微向后退了一步。

我一笑,忽地上前,单手拽住她手腕,一抖一甩,咔嚓之声清脆,连响两次,她惨呼一声,双手软软垂下。

冷汗瞬间滚滚而下,湿了她鬓角,她立时软瘫下来,而我已远远退开,继续看池中锦鲤。

流霞寒碧齐齐惊呼出声,微有些不赞同的目光向我she来,我神色不动,听得亭子顶的师傅,冷冷一哼似有不满,不由苦笑。

敢qíng我怎么做都有人看不顺眼。

不知就里的流霞寒碧,私心里觉得我出手狠毒,神目如电早已看出了端倪的师傅,却又怨怪我烂好心多事。

心里叹息一声,我示意流霞扶起兰舟,又命寒碧去端盆水来,寒碧去了,不多时端了水来,我道:“给她洗手。”目光触及她的脸色发红,突然一惊。

“不好。”

急忙上前,掰开她手指看看,果见中指指尖微湿,而眼睑下垂,浑身软散,竟有沉睡之状,不由跌足。

流霞寒碧不知所以,诧然望着我,我恨声道:“我见她指上蔻丹鲜艳,心生疑窦,想她此时心qíng境遇,衣衫头发尚且不整,哪来的心思伺弄手指?其中定然有问题,便凑近看了看,发觉颜色有异,遂出手卸了她腕关节,不想她先前掩口之时,竟已吃了些下去……”仔细闻了闻那蔻丹味道,轻声道:“钩吻!”

“鲜羊血可解。”疾步而来的是沐昕,“我去寻。”

“不了,这里有脚程更快些的人,她毒已发,丝毫耽搁不得。”我仰头,笑道:“师傅,劳您大驾……”

亭子顶一声怒哼,然而那哼声瞬间消失在远处。

我对沐昕摇摇头,笑道:“嘴硬心软。”

他笑意微微,道:“别损人了,小心气着你师傅。”低头看了看兰舟,出手如风,封了她几处xué道,我看他手势,知道他又运上了内息,不由皱眉,想了想却没说话,命流霞将兰舟扶到一边,又拉他坐下,问:“你如何来了?不是叫你补眠的吗?”

“哪有白天睡觉的,”沐昕今日眉目不同寻常,欣喜里微带担忧,看着我yù言又止,我微讶的笑起来,“你怎么了,今日这般古怪。”

他也不躲藏,看着我的眼睛,道:“刚才遇上方崎,说你记忆恢复了。”

我嗯了一声,对他一笑,“是恢复了,我刚刚想过,至那日恰好一年之期,许是此禁制一年自解,贺兰悠那个狐狸又骗了我,说什么待心qíng好时便帮我解开禁制,自己却拂袖而去,当时我便该知道,哪有这样的事。”

说话时我转开头,出神去注视亭畔乱石叠翠的假山。

却有一双手伸过来,轻轻握了我手,那般的温暖直入心底,化开某一处乍结的冰寒,湿润的心qíng,缓慢洇开。

那日……那日……是姑姑的忌日,却在我的混沌中,错过了。

昨夜那一场好醉,浇的是心中块垒,亦是对姑姑的深深愧疚。

我对不起她,竟然和杀她的人在一起,度过了漫长的九个月,纵然当时我记忆遗失,可是如果姑姑泉下有知,也许会对我失望吧?

我的手指,不能自己的抖颤。

他微微用力的握紧了我的手,轻轻俯下身,虚虚揽我在怀,在我耳侧言语,“怀素,别,不是你的错。”

不含旖旎的一个拥抱,听来熟悉的劝慰,却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拥抱的赐予或理解的幸福,而是以最合适的距离和温暖,对命运的遗憾最温和最明了的爱护。

我缓缓伸出手,回抱住了他的肩,将脸埋在他肩上,默默半晌。

然后抬起头,对他一笑,“我没事。”

不需言谢,彼此心知。

他亦对我一笑,丰神清绝,秋风中华光摇曳。

我淡淡笑着,微有些怅然轻轻触上他手腕,“只是姑姑一去,你的手,却不知能否恢复……姑姑有记载行医所得的习惯,希望能自她的遗物中,找到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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