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倾天下(397)

“那年,收到你送来的四叶妖花,我哪里忍得住,便要去寻你,然而那时陛下派我去武当修建九宫二观三十六庵堂,同去的还有工部侍郎等人,我脱不开身,陛下也不会允许我离开朝野,此事便耽搁下来。”

“永乐三年,我娘逝世,我立即奏请丁忧,我官位闲散,也无夺qíng之理,陛下只好准了,我回云南守孝,熙音也跟了来,沐昂依旧充当他的假驸马,我们三人,竟以这种奇怪的方式,过了三年。”

我喃喃道:“沐昂用的什么办法?或者,他用的,只是夺了她的身,再要挟她的心,或者,他以奇药控制了熙音,又或者,熙音为了留在你身边,为了成为你妻子这个梦想,为了不把你还给我,什么都不顾了……”最后一句我说得低微,沐昕正沉浸在他的思绪中,没有听见,只接道:“永乐六年,熙音久病难医,薨于云南,临死前她yù图自戕,却被沐昂挡下,她……至死都想害你。”

我默然良久,淡淡道:“永乐三年,我的紫魂珠已解了。”

沐昕黯然道:“我知道,当年的事,我后来和近邪先生联络上,他告诉了我,但他说你自紫冥宫出来后,仅仅jiāo代了自己要去流làng,便不再和暗卫联络,是以他也不知道你在哪里。”

我举杯,对天际照了照,道:“我去履行一个承诺,以我的方式,给他补点快乐。”

他目光在我的行囊上轻轻掠过,亦举杯饮尽,道:“陛下并不相信熙音死于疾病,特意派了太医来查看,终是无功而返,然后按照我和沐昂的计策,我以心伤妻丧为名向朝廷告病,告病两载后我亦‘死’了。直到那时,沐昂才把你当初命人悄悄传递的绣帕锦囊给我,当时那人也没认出假新郎,人群拥挤中低头塞给沐昂就离开了,沐昂怕我一见那物就什么也不管不顾,一直藏了很多年……后来我云游四海,去找你,可是哪里找得到你?最后我想,你也许会回到云南,再看看出生之地,毕竟你对姑姑的牵念,是永不可抹去的,那么我就在这里等你,一年等不到,二年,二年等不到,三年,直至等到你为止。”

“天可怜见,”他道:“我终于等到了你。”

我怔怔坐在椅上,心cháo汹涌不能言语,我竟不知,沐昕娶亲的背后,竟有如此的胆大计谋和峰回路转,十年,整整十年,他咬紧牙关,守住对我的诺言,他费尽心力,坚持一颗不变丹心,他知道我恨熙音,便连假入dòng房亦不肯屈就,而这些坚守和坚持,他所担待冒险的,却是满门xing命,勋臣世家于大明一朝的存续和将来。

此刻,他坐在我对面,看我,只是看我,隔了十年漫长光yīn,隔了十年苦痛岁月,他只是那么平静而深蕴忧伤的看我,那般的眼神,令我连心都在微微颤抖,我曾以为在沐昕成亲,贺兰悠亡故后,再无什么样的眼神可以令我怆然,我曾以为沐昕无奈之下做了爱qíng的逃兵,然而兜兜转转,最可宝贵的年华过后,我却发现,真正的逃兵却是我自己。

当年撷英殿前那句“等我”,他守住了对我的承诺,我却背弃了自己嘱托。

我终于在那样的目光下溃不成军,暌违多年的泪水,滴落尘埃。

他伸指,接住我的泪水,对着月光,出神看着,那滴泪,在月光下光芒淡淡,沉重若珠。

“怀素,但愿这一生,我可以令你,不再流泪。”

我低头,恍惚中手已不自知的去摸背后的行囊。

沐昕轻轻伸手,按住我的手,道:“七年了,怀素,有什么错误和遗憾,你都已用漫长的光yīn去牵念和弥补,也该放下继续前行了……他知道你这样,也定不愿你流làng终生……如果你还要继续流làng,继续陪他看着这十丈软红,那么,让我陪着一起,好不好?”

我定定看着他,良久道:“沐昕,我终于知道,自私残忍的人是我,这多年来,我实在对你不起,可是,这些年,我也想了很多,我算是长qíng的人,贺兰的死,是我很难跨越的痛,我心痛他的悲怆命运,恨苍天待他冷酷如斯,他死时那天的一切,历经这许多日子,我依旧历历在目,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够忘却那些惨痛的记忆,完全放下的和你走在一起,也许一年,也许十年,也许……一辈子……沐昕,如果我带着对贺兰之死的惨伤记忆,还要你陪着我走下去的话,那样对你并不公平。”

“无妨。”沐昕对我一笑,笑容坚定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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