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倾天下(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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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宫里的烟很浓。

yīn磷丸真是好东西,水是浇不灭的,反会粘附上那湿气,越发烟雾沉滞粘重,对面辨不得人影。

兰舟一只手死死捂住口鼻,另一只手徒劳的在眼前扇动,妄想挥开那沉重的烟雾。

我鬼魅般出现在浓烟里,无声向她缓缓踱近,静静走在她身侧,可笑她竟然丝毫感觉也无,闷声咳着,摸索着走向室内chuáng榻。

目不可辨物,找寻东西自然也困难了些,兰舟又要捂鼻子又要找东西,单手折腾了半晌,才听见咯噔一声轻响,榻上一张jīng巧小几下,弹出了一个屉盒。

兰舟喜悦的低呼一声,倒空了桶里的水,将那屉盒里的几件物事用布幔包了,放入桶中,我听见她狠狠松了口大气,提了桶就yù从另一扇门出去。

我轻轻一笑。

听见笑声,兰舟骇然回首,四周却依然黑沉沉不见人影。那声低笑恍如错觉。

宛如一阵轻风拂过,兰舟觉得,手里的桶突然略略轻了些。

心里一颤,兰舟低下头,将手伸进桶里摸索。

片刻之后,她尖叫起来。

※※※

出了寝宫,将那包物事放入树顶高处,我纵身跃下,绕了个弯,回到回廊。

人群仍在混乱着救火,王妃在重重围护里,远远站在回廊拐角。

我故意走近她身侧,假意安抚了几句,她看了我一眼,淡淡道:“郡主想必累了,这火势看qíng形不当紧,还是先回去歇息吧。”

我心中一乐,兰舟动作算是快的,没花多少辰光就拿到了东西,所以我这一来一回,也就是收拾那个跌倒的太监混乱的时间,王妃没发现我一时不在。

现在我两手空空的在她面前走上一回,稍后她即便是怀疑我,也说不得什么了。

出了回廊,我很顺利的在树上取下了那个锦缎小包,收在怀里,四周安静无人,人都聚到寝宫外救火去了。

东西到手,心定了下来,才觉得身弱体虚,失去的真元本就令内腑空dàng无依,这一番转折安排已耗尽了仅存的元气,微微晕眩里,神智渐渐如絮飘忽起来,游移得没个抓挠处,眼前黑一阵,白一阵,景色颠倒迷离,我走不了几步,晃一晃,汗水滴落额头,不由呻吟一声,堪堪扶住了身侧的院墙。

日光突然一暗,一片黑影停在了我前方,似笑非笑的声音,带着几分轻佻和得意,传入我混乱的神智中:

“我尊贵的姐姐,偷了东西就想溜吗?”

※※※

我缓缓抬起头来。

稳稳控制住自己的心跳。

方才的一瞬间,心脉突然的收缩令我险些血脉逆行,耳鸣目眩里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重重的一跳,似要窜出了咽喉。

然而当我努力辨清那个声音之后,我立即咬破了自己的舌尖,锐利的疼痛令我立即清醒了许多,微腥微甜的血液缓缓流出,冷汗却在一瞬间收了。

朱高煦。

这个眼神如láng的年轻王子,自从上次在沐昕手下铩羽之后,便时刻冷冷的注视着我们,然而他虽年少,却极具城府,父亲面前,他守礼自持,未有丝毫失礼处。

我却知道,他是讨厌我们的。

我自然不将他的憎恨看在眼里,却也未曾太过小视这人,他的眼睛里隐藏了太多暗昧无明的东西,飘忽在瞳仁深处,无可捉摸却真实存在。

这个bào戾与yīn沉并存的少年,我直觉的防范,却未曾想到,一着失算,依然被他抓住了痛脚。

都是自己连日辛苦,元气大伤的缘故,要不然怎么可能被他追缀却丝毫未曾察觉?

心念电转,今日烧宫,夺宝,只怕都被这小子摸了个明白,说到底我并不畏惧,反正东西到手,大不了背着近邪闯出府去,以后再不来便是,父亲总不会对自己女儿下毒手。

然而他明知一切是我所为,却并不声张,在这僻静无人处拦下了我……只怕另有企图。

若在平时,十个朱高煦也不在我眼里,可是现在……

心里翻腾不休,面上却一派平静,我抬起眼,冷冷的看向眉目因得意而分外飞扬的朱高煦:“你打算做甚?”

他笑得张狂:“抓贼啊,不然还能如何?”嘴角牵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兴趣盎然的盯着我的脸:“我说姐姐,你胆子可真的不小,堂堂燕王宫,难道在你眼里也就是农家茅舍?说烧就烧,说抢就抢?”

他将那姐姐两字,咬得分外重。

我笑,毫不退让看着他的眼睛:“真真是奇了,我好好去给王妃请安回来,就看见一条拦路狗挡在面前,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谁是贼?谁烧宫?谁抢夺?信口雌huáng这四个字,我今日算是见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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