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倾天下(82)

那是发生在大同府,至于近邪为什么会去大同府,他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开口了。

我又问他偷袭他的人什么样年纪,武功家数,他也是板了个死人脸,惜字如金。

越是如此,我越是心中惴惴,近邪为什么要对我隐瞒?有何难以告人处?

我相信我的师傅,但我不敢相信……那个人……

记忆里的初见,就曾惊慑于他的狠,对己狠,自然对人更狠,西平侯府前微笑出手,袍展微风袖拂流云,拂出的却是厉杀的死亡与血腥的摧毁,他的辣手,我亲眼见识过。

我知道他温柔微笑里,绽开的是亡命的决裂与嗜杀的血色之花,蹈死不悔百折不回烈霸之心,为达目的,从不惜轻贱生灵。

然而我亦知道他的好,对我的好。

他倾囊相授的绝世武功,他千里相伴的呵护温暖,荧荧烛火里的微笑低语,漫漫chūn光里的笑颜温存,和那些满江湖寻人打架的日子里,他时时在我身侧,招呼我的剑光血影,首先要经过他。

从初见的动心,自相随的依赖,至别离的怅然,那个银色的身影,早已深刻于我生命。

并非没有思虑过他诡秘的来历身世,他狠辣的行事作风,然而我深深明白,那一定是因为他自幼的成长不曾得过温暖和关爱,有的只是算计和陷阱,从他偶尔透露的只言片语里,我明白并心疼过他的虎láng环伺的幼年。

那样的恶劣生活,bī得他不得不伪装,隐藏,比狠辣待他的人们更狠辣。

我要如何责怪他埋藏极深的苍凉?

曾经想过,若有一日,我与他,能离了这天下大势诡谲江湖,纵马河山笑傲塞外,远避这红尘烦扰种种,我定要以我全数的真心和细腻,抚平他所有无奈与创伤,远离生命里无尽的杀戮与血腥。

可如今,对着衰弱的师傅,对着我无法不在乎的人的狰狞的伤痕,我难掩心底的恐惧与慌乱。

如果是他……如果是他……

为什么会是他?他应该知道近邪是我师傅,他没有理由伤害我的师傅。

为什么不会是他?近邪一路跟随我下山,定然知道他和我的关系,除了他,还有谁能让近邪因顾忌一反常态,不肯说出凶手是谁?

我翻来覆去,心乱如麻。

※※※

当晚宿于归化城内客栈。

进店堂时,天色已晚,空dàngdàng的无人,只角落里一桌,有个年轻女子,背对我们,一个人自斟自饮。

我和沐昕对望一眼,都觉得惊讶,这塞外苦寒之地,万里瀚海凶险风沙,若非实有要事的行商旅人,寻常百姓极少履足,更何况单身女子了,这一路行来,我们几乎没见过单身女子行走路途。

我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却只看见一个娇小纤细的背影,衣饰朴素,喝酒的姿势却颇有几分痛快潇洒,我凝神看了看她拈杯的手指,肤色白洁,手指圆润修长,竟不似寻常劳作人家的女子。

这时小二送上饭食,我便也收回目光,饭后自跟着小二去了宿处,我注意看了四周,左邻住的正是那单身女子,她在我们身后进房,步履利落,却安静无声。

沐昕自和近邪住在一起,方便照顾,我独居一室,对着飘摇的烛火,心也飘dàng无依,浑没个着落处。

沉吟了半晌,我取出自己照日短剑,细细擦拭,自那日被朱高煦欺rǔ,我便吸取了教训,利器刀剑再不离身。

离开王府时,我没和任何人打招呼,当前形势紧张,几乎可以说是一触即发,我离府的前几日,北平指挥使谢贵还试探着去看过父亲,父亲忙于装疯大业,六月天气抱着棉被喊冻,惊得谢贵目瞪口呆,饶是如此,朝廷也未曾松懈对父亲的戒心,听闻已派出使臣前来北平,府邸周围也多了很多探头探脑的监视者,在这个山雨yù来的节骨眼上,父亲哪里还顾得上府中少了三个人。

想到这里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接得很好,已将恢复,看来以后不会影响我的指法。

“咯嚓”

放在桌上的手指突然一缩。

我霍然抬头,看向左邻。

那里,有数人摄足靠近的声音!

嘴角牵起一抹冷冽的笑意,闪身到门侧,门fèng里果然闪过几条鬼鬼祟祟的黑影,在那女子窗外不知捣弄着什么,八成是那单身女子被人盯上了,夜半风高来采花来着。

这丫头也是太胆大,若学了我,着了男装,多少也掩人耳目些,这么个年轻女子,出门在外,不被人打主意的可能几乎没有。

飘身而起,衣袖一拂已灭了烛火,轻身一纵已翻出后窗,越屋脊掠房舍,已到了那女子房侧。

天下归元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