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海公主(80)
“结实着。”年轻女子,无奈的将女童的胳膊肘儿露出来,一层蜡黄的皮,包着细细的手骨,翻看手掌,上面一层黄色的茧子。
司马清倒吸一口凉气,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虽说吃得不好,但相比之下,她还是细皮嫩肉,原来她所经历的那些苦,在眼前的女童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正在那几人与那年轻女人讨价还价时,听到其中一人说:“跟爷爷走,把你女儿就收了。”
女子哭道:“我男人才死,等我三年孝期如何,这三年,求官人,养着我的女儿如何?”
“不行,到时你跟人跑了,我那三年不白养了。要不你跟爷爷一天,我就给你女儿一顿饭……”
后面之语,已污秽不堪。
司马清被后面看热闹的人一撞,失了方向,同时被来往的人群裹挟着,向着行人涌动的方向走去。
转眼,那名年轻女子和她的女儿都不见了。
只隐约听到女子的哭喊声,寻声想去找,却淹没在滚滚的人流里,再也看不到。
司马清诧异为何人一下子多了,且没事往一个地方涌,扒开人逢,却见不远处几匹快马奔来。
等回她看清来人时,骤然听到身后传来几句人声:“宫里的人。”
“切,守城不行,欺负老百姓在行。”
“别说了,来人了。”
“让开,让开。”
“瞎眼了。”
几声粗暴的叫骂声后,本就不宽的街面上一片惊慌失措。
今日城中送葬队伍刚出去,城外传言刘曜大将军招皇后入帐。
而羊仲武则带着几名随从,一路在找司马清。
好在司马清人小,但白衣麻布,戴着重孝,衣服在一堆灰蓝青的粗布衣衫里很醒目,他又骑于马上,居高临下,一下子便在人群里发现了正四处张望的小公主。
他一跃下马,冲司马清道:“公主殿下,你让臣好找。”
司马清想到她在棺木内所听之言,心中疑虑重重,但毕竟小孩子,只见羊仲武并无恶言相向,也不曾对她动怒,因而只默然看着他,不应也不答。
羊仲武只道司马清被打战的事吓着了,跟街边小孩子一样不谙世事,道:“臣接公主回大将军府。”
司马清侧目:“这里没有公主。”
……
“吁……”马儿飞扬的蹄儿,慢下来,停在宫门外。
到了府外的一刻,羊仲武抱她下马,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公主请一切以大局为重。”
司马清从袖内摸出一块糕儿,塞进嘴里道:“我会一切以肚子为重。”
羊仲武苦笑:“公主殿下,你此去一言一行,顺则皆可活,逆则……”
第 40 章
他一向快人快语,此时竟无法说出口。
司马清向远处眺望,用一种平静的口吻道:“我在街上见母为救子,受了欺辱,却不能反抗。本想救她,却发现我也无能为力。”
羊仲武仓皇跪在司马清的面前:“公主殿下,太极殿内上宫女、内侍、侍卫数百人的命皆在您和您的母亲手里,是……是臣等无能。”
司马清拍拍手,抹了抹嘴上的糕屑,手中骤然多出一个小小纸片,她打开看了看了一眼,目光微闪,那只糕上,居然写的是遇司马清立即捕回献给刘曜,赏千金。
连宫内的厨娘,都为了求生路,将此秘信藏于吃食之内,传递消息。
洛阳城,早已不是她司马氏的城,而是刘曜为她和她的母亲打造的一座囚笼。
她噙着泪光看了一眼跪倒一片的士兵,深深吸了一口气。
从跟他们回来的路上,就见每人身上均是伤痕累累,想来也是鏖战一年来,新伤旧痕顽强的坚持着。
眼中一片凄凉,将纸片往嘴中一塞,喉间上下移动一下,咽了下去。
只是明明是甜糕里的东西,舌根里渗出的却是苦涩之味。
她转身便走,走出几步后,回头向长跪不起的羊仲武等一干人等,道:“起来吧,表舅舅。我知道,洛阳城还有三万人等着活命。”
“……”羊仲武与众人面色羞愧,额头顶地,重重一磕,直到那个矮小弱柔的身影,消失在不见,他们方才踉跄起身。
过了一会,一个士兵倒地不起。
旁边的士兵马上去扶。
羊仲武用手指探了一下那人的鼻息,微微摇头:“敛葬了去南郊吧。”
“南郊是拓跋城的先登营所管。”
“……”
羊仲武顿了顿,突然暴躁的喊了一声:“埋去北郊。”
……
宫帘子对开,伺候沐浴更衣的宫女捧着棉布梳子花瓣穿梭而至。司马清知道母后正在里面洗浴,便安静的站在外面。
小琪和小婳两人站在一边,向里轻瞟一眼,赶紧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