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书(25)

“将军脾性倒是一如既往。”

棋盘上的棋局渐进尾声,黑白双子陷入死局,一时无解。

韩烨放下棋子,朝任安乐望去。

“安乐以为这亦是殿下所想,殿下深夜相邀,不知所为何事?”

任安乐神采奕奕,一派坦然大方,丝毫未有夜半相会男子的荒唐羞涩,脸上满是货真价实的好奇。

“任将军今夜想必趁兴而游,所见颇多。”

韩烨的话意有所指,任安乐略一沉吟,恍然大悟:“殿下是说…温朔公子?”

韩烨未应答,手轻叩在棋盘上,清脆的敲击声响起,他望向任安乐,眼底深沉微冷。

“任将军缘何入京孤不想过问,若将军真有心归顺大靖,孤保证日后绝不将将军困在京城,只是…孤不喜欢任将军将主意打到孤身边的人身上来。”

任安乐眯起眼,打量着这个传言中温润闲雅的太子爷,突然朗声大笑起来:“安乐若是自大些,定会以为殿下犯了那些深闺妇人拈酸吃醋的毛病。”

韩烨闻言一怔,眼底的薄怒在瞧见任安乐面上的爽朗笑意时悄然消散。

“将军妄言了。”

“殿下若平日里便是这么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哪会惹得帝都贵女人人倾慕,安乐肩上的担子想必会轻上不少。殿下放心,今日街头不过偶遇温朔公子,再说我心有所属,绝不会将主意打到这小公子身上去。”

以任安乐的性格,绝不是信口雌黄之人,韩烨眼底微有释怀,笑道:“以将军的才能,想必小小的京都留不住你,又何必再拿孤来做幌子。”

“哦?殿下何以如此认为?我倾慕殿下,金銮殿上求娶、万里赴京是天下所知之事。”任安乐端起瓷杯,隔着缭绕的雾气将目光落在韩烨身上。

韩烨摇头:“自围场上见得将军,孤便知将军不是这样的人。”

他的声音笃定武断。任安乐微怔,沉默半响,放下瓷杯,突然坐直身子,静静望着韩烨,瞳色幽深。

“殿下为何不信?天下女子的倾慕殿下皆可轻易受之,为何不信我任安乐入京只是为你而来。”

‘你’…?韩烨荒唐得几近失笑,他几乎都要为面前女子叫一声好,普天下除了皇帝,谁有资格如此称呼一国储君?

可是,他此生也从未见过这样认真执着的眼神,望着你时,好像你便是她一生的向往追忆。

即便韩烨贵为一国太子,也不得不承认,这双眼眸里的感情太过震撼浓烈。

浓烈得…他差一点便相信了。

韩烨垂首,如刚才任安乐一般长笑起来,畅快不羁。

“任将军,晋南山高水远,有些事还未来得及传到帝都,但安乐寨投诚之际,孤派去晋南的暗卫替孤捎了些话回来?”

“哦?何话?”任安乐挑眉。

“暗卫有言,晋南千里国土的儿郎皆称将军天人之姿,竟相倾慕,奈何将军风流不羁,惹了不少桃花债,这才千里远赴京城,如今孤总算明白传言非虚,将军这般情深,钟于一人自是妙事,可若对人人皆是如此,孤着实无福消受。”

瞧见韩烨眼底一派清明,任安乐闻言,瞳中深情骤然消散,逸出几点笑意,耸肩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古人诚不欺我也!想不到晋南丹丸之地的事殿下也一清二楚,难怪今日会刻意邀约,怕是担心我祸害了温小公子吧?”

任安乐说话坦荡直率,韩烨倒是对她多了一抹好感,摆手道:“将军此话言重,孤今日请将军入东宫,还有一事。”

“殿下直说无妨。”

“如将军这般豪气云天的女子孤平生少见,将军既然心怀天下,有将帅之才,不如戍守边疆一展抱负,当年的帝家家主德仁苍生,世人皆颂,将军何不效仿?”

任安乐十四岁执掌安乐寨,北抗朝廷大军,南迎盗匪水寇,历经百战,无一败役,声名显赫,大靖立国二十载,除了十六年前隐世不知生死的帝盛天,还未有一个女子能如她一般威震云夏。

如此人物甘于平凡,实在太可惜了!

不得不说韩烨对待任安乐的态度完全继承了魏谏的心性,师徒俩有着惊人的默契。

夜色渐凉,任安乐却不知从何时起敛了笑容,头微垂,掩下的眸子瞧不出情绪,只能听到她冷静得过于淡漠的声音。

“殿下,帝盛天确实德仁苍生,可是…结果呢?”

韩烨顿住,皱眉抬首。

“帝家禅让天下巨擘一方,帝盛天得百姓称颂又如何?胜者王侯败者寇,如今的盛世江山,还有谁记得帝家和帝盛天当初所为的一切?樯橹灰飞烟灭不过帝王一句话罢了。”

“任将军!”

明明是毫无情绪的眼神,却偏生让人生出冬九腊月的寒冷来,这斥诉来得太过堂皇。韩烨低声呵斥,握着棋子的手猛的握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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