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子(出书版)(22)

话未骂完,她的脸已羞得快滴出血来,引得那群男子阵阵哄笑,还有个不要脸地高声问:“小丫头真能干,不知找了婆家没有?”

“他们不要脸!”小柳儿“哇”地一声就哭了,躲回郑燕儿背后,脑袋缩得比鹌鹑还低,不管主子横说竖说,死活不肯再开口了。

起哄声,调戏声,口哨声,声声闹得人手足无措,郑燕儿一时没了主意。

“混蛋!跟着我刘邦混!自该顶天立地做好汉!你们这群废物,调戏小姑娘算什么本事!”却是那猛虎般的男子站起身,横眉怒眼喝退左右,然后鞠躬道歉,“是姑娘长得非比凡间女子,倒像天女下凡,让我这等俗人不小心看呆了眼,不慎唐突佳人,万请恕罪。”

他的声音真好听,低沉沙哑中带着说不出的男子气概,震得那群小混蛋个个俯首听臣,纷纷赔礼道歉,不敢再乱说话。

郑燕儿脸上微微一红,扭过头看着滔滔河水,再不说话。

清清河水,忽然飘来精致的绿叶,叶片如舟,上有淡淡刻出的字痕。带着字痕的绿叶飘过一片又一片,郑燕儿好奇地拾起一片,却见上面刻的是“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再拾一片,刻的是“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她忍不住抬起头,却见男子坐在河边,专心致志地做叶舟,小心地放入水中,将满心衷肠寄绿叶,让水流飘向她这儿。

这个叫刘邦的男子或许很喜欢自己吧?他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为何让她忍不住看了还想看。

远处,农家少女们对起山歌,和男孩们的喧闹吵成一片,处处春意宛然,唱得人脸红发烫。

莫非,这就是爱?

龙舟鼓响,郑燕儿的心随着鼓点乱跳。

【叁】

刘邦遣人上门求亲。

可惜他不过是个小小亭长,郑家嫌其轻浮,婉拒。

过了没几天,将妻女送至沛县定居的吕公办完事,终于来了。他与县令交好,是炙手可热的红人,沛县有头有脸的人家纷纷凑钱设宴招待,萧何主管收钱收得手发软,还规定,献钱不满一千的人只能在堂下喝酒;凑钱超过一千的人才能到堂上喝酒。结果刘邦那小子横冲大堂,高呼:“泗水亭长刘季,贺钱万。”唬得吕公起身相迎,亲自作陪。

宴罢,不知吕公是醉糊涂了,是真会相面,还是死鸭子嘴硬,竟莫名其妙地将长女吕雉许配给这空手套白狼的小子,吕夫人抱着宝贝女儿,在家号啕了七八天,消息传出,人人俱惊,只道好花插在了烂泥巴上。

吕嬃极愤慨,为阿姊嫁了这么个没出息的老男人抱屈,怂恿自家阿姊去哭闹。

吕雉默默绣着嫁衣,只道:“女子以父为天,总归要嫁人,阿爹说他好定是好的。”

吕嬃依旧不甘:“那男人都过而立了,能有什么好前途?”

抱怨声中,郑燕儿劝着、笑着,心里猛然想起那个叫刘邦的男子看自己的眼神,不由阵阵心痛,奈何婚姻大事,非女儿做主,她与他总归是无缘。

吕雉嫁后,收起华服美饰,亲自下田劳作,很快就晒黑了一圈,贤良淑德人人夸。

再后来,吕嬃被嫁给樊哙,不但是个屠狗户,还是个风情全无的黑脸大汉,心里最是不甘,吵吵闹闹,不是恨父亲就是恨丈夫,每天摔锅砸碗过日子,谁劝都没用。

郑燕儿被父母做主嫁给何家嫡长子,何家是大户,良田千顷,何长郎亦是个好男人,瘦高身材,长得老实木讷。洞房花烛夜,他看着自家的小妻子,只觉美若天仙,幸福得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脸上除傻笑找不出第二种神情,坐在旁边愣愣地看了好半天,才羞答答地伸出一根手指去悄悄碰媳妇儿的手背,真是又白又细又好摸。

郑燕儿看着夫君不出色的容貌,不懂风情的憨笑,心里涌起阵阵憋屈,她猛地将手笼入袖中,看也不看他一眼,只等他说两句体贴话。

何长郎见妻子不理自己,挠着头皮憋了半宿,终于憋出句:“天黑了,咱们睡觉吧。”

这就是新夫君送她的第一句话?

没有山盟海誓,没有你侬我侬,连句像样点的情话都没有,就一句:“咱们睡觉?”

这和想象中差太远了吧?

郑燕儿心里那口血啊,在喉头转了几个圈才硬生生地咽下去,心里觉得空荡荡的,说不出的失落。纵使吃穿不愁,她知道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男人。可是木已成舟,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闺中姊妹,四散东西,不复往昔。

【肆】

秦王政三十七年,秦始皇驾崩沙丘,赵高勾结胡亥与李斯,伪造遗诏立胡亥为帝,赐皇长子扶苏死。

二世元年,胡亥即位,昏庸残忍,贪欢享乐,任宦官擅权,民愤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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