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子(出书版)(52)

每次公主出门,贺云飞总会故意经过祝鸳鸯的身边,悄悄用尾指指尖擦过她的指尖,一掠而过,就好像男女握手般,然后露出满足的傻笑。每次跑腿办事,祝鸳鸯都接得特别勤快,总想方设法路过他值守的书房,每次走过放慢脚步,却昂着头,从不肯斜眼看上他一眼。

这是爱,还是不爱?饶是贺云飞挠破了头皮,也猜不透这少女的小心思。

问来问去,祝鸳鸯只低头做绣活。

她擅长针线,却不爱出头,特别好欺负,大伙都爱把麻烦活儿丢给她做,她也不敢推脱……

那个炎炎夏日,得脸的侍女们又将高阳公主要的绣活硬丢给祝鸳鸯就嘻嘻哈哈地去花园玩了。可怜祝鸳鸯努力绣了一天一夜,却听错了公主要的,将花蕊绣错了颜色。结果高阳公主拿到绣活,勃然大怒,在烈日当空的正午,命祝鸳鸯跪在无瓦遮头的外院里好好反省自己的粗心。

高阳公主脾气坏,喜怒来去很快。外院人来人往,他们对这样的事情早已习惯,匆匆而过,对受罚的女孩也懒得留意。祝鸳鸯不敢辩解,不敢落泪,她只能乖巧地跪着,静静地等待公主消气,然后想起她。这就是侍女的命运,麻木了情感,模糊了性格,忘记了自己。

如果高阳公主是怒放的牡丹,她们就是衬托的绿叶,如果高阳公主是皎洁的明月,她们就是烘托月亮的夜色,在高阳公主的耀眼光芒下,她们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就算死,也没有人会将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也没人会注意她在做什么。

可是,今天高阳公主大概很忙,大概忘了她。

她整整跪了三个时辰也没得赦令。

太阳真的好晒,好热,没有半丝清风,阳光刺眼,汗水打湿了襦裙,湿漉漉地粘着身体,很难受,没休息好的脑袋也开始发晕,胃阵阵蠕动,有想呕吐的感觉,却要强忍着。

“鸳鸯!”快晕的时候,有条身影停在她面前,挡住阳光,带来些许凉意,祝鸳鸯半眯着眼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那个有尖尖虎牙的少年,穿着朴素的青布衫,撑着油伞,爱笑的脸上满是愁云密布的担忧,“你还好吗?”

鸳鸯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悄悄道:“别站这里,给发现不好。”

贺云飞左右四顾,再问:“累了吗?”简单的一句话,在他口中娓娓道来,不带半点虚伪,就像清水般清澈,也像清水般质朴,暖得入心。

“不累。”鸳鸯细若蚊鸣地答出两个字,脑袋垂得低低的,手指几乎扭破了衣襟,汗水一滴滴流过虚弱的苍白皮肤,脸颊却被太阳晒得泛起了红晕,她唯恐对方不信,再次强调,“一点也不累。”

贺云飞悄悄从怀里拿出个装满冰水的羊皮小袋塞给她:“别逞强,淋点在身上会好些。”

冰凉的小水袋,微微吹散夏日酷暑,祝鸳鸯仿佛被稻草压垮的骆驼,所有委屈涌上头,她忘了侍女的守则和要求,忘了进宫时决不在人前落泪的誓言,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怎么止也止不住,她说:“其……其实我真的好累……”

不管受多少委屈,她只愿意在他面前掉眼泪,展示出最脆弱的容颜。

因为这世间,只有他会为她真心诚意地疼。

“我会救你!”贺云飞跺跺脚,风一般地跑回了房间。

公主府里,只有银钱能开路,床头的小箱子里是他所有的积蓄,可是他毫不犹豫地全部拿了出来,托人情,托关系,买通了管事的胡嬷嬷,探听清楚公主心情好时,胡嬷嬷去说了许多好话,让公主想起鸳鸯平时的勤勉和好手艺,终于在她彻底病倒前,开恩放了回去。

贺云飞耗尽一切来救她,可是他什么都不说。

祝鸳鸯知道他做了什么,可是她什么也不说。

这对性格南辕北辙,截然不同的男女,只把对方死死地记在心头,一点点,一步步,悄然靠近。

贺云飞爱说爱笑,祝鸳鸯老实沉闷。

贺云飞八面玲珑,祝鸳鸯不善交际。

贺云飞大胆勇敢,祝鸳鸯胆小怕事。

没有人觉得他们会相爱,可是他们悄悄地相爱了。

偶有极难得的机会,他们会在无人小花园里相遇,窃窃私语,说着永远说不完的秘密。

“鸳鸯,听说公主再过两年会放些侍女,我现在天天掏钱给管这些事的冯宫女买酒,她也待我极好,到时候求她安排你嫁我好不好?”

“有多好?”

“对满天神佛发誓,我会掏心掏肺对你好的。”

“我娘说,男人发誓都靠不住。”

“那我不让人欺负你,努力挣钱给你买花戴,金镯子,银簪子,还有大红裙子,我要把女孩子喜欢的东西都买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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