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她居然来到了圣保罗大教堂。

一跨入大殿，她顿时会生出一种迷茫无助的感觉来，巨大的空间内一百根高耸的圆柱庄严地托起一个个半圆的拱门，柱头精雕的花叶灿烂夺目，不由得会有一种错觉，这难道是一座被完整无缺，奇迹般地保存了下来的中世纪大教堂吗？沿着光滑的大理石地板，她昂着头径直向前走，像是要迎着一种力量、一种希望似的走着，她的身后，孤独的足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响。柔柔的光从高大的弓形窗户里射进来，她突然被那窗玻璃上美丽的波浪纹所吸引，一径走到它的下面，这才发现镶在窗框上的是被削得极薄的、打磨得极光滑均匀的钙质雪花石膏片。于是她忘情地一扇一扇地看过去，围着大殿整整走了一圈，那淡黄的透明底上泛着橙色、浅绿色、灰色、雪白色的纹曲曲折折、袅袅婷婷，深的如乌云压顶，浅的如烟似雾，竟找不出一块重复的来。停下脚，她才明白这里头的光为何是如此柔和，如此朦胧。

她不只一次的踏入这块圣地，但是这次却带着别样的心情。

从大殿右边的门出去，牧小北来到了圣保罗大教堂的廊柱花园，这是1823年火灾中没有被焚毁的珍贵部分，它精美雅致，与教堂前肃静的庭院和空旷的大殿相比，显得更温馨美丽。廊柱花园建于13世纪，是瓦萨来多的杰作，也是现存的13世纪最典型的建筑与装饰相结合的作品。廊院属阿拉伯科斯马风格，它的结构是这样的：精致秀丽的双排小支柱托起高雅的拱顶，柱子的制作分光滑型、双重型、扭曲型等，一部分的柱身完全是用彩色大理石镶嵌的。这回廊的内侧陈列着许多浮雕碎片和不完整的雕塑，都是从火堆里抢救出来的古物。也许是廊院的异国情调，也许因为它小巧玲珑，这里竟是整座大教堂中最温暖、最有人情味的地方。花园中央的浅盆小喷泉的池底静静地躺着几枚硬币，时时有人弯腰捧起圣水浇湿前额，然后划着十字笑盈盈地离去，栽在草坪四周的是各色玫瑰，几朵浅黄的正在凋零，花瓣落在黑土上显得很安详，它们的身边，一丛深红的花在怒放。

庭院四周的高大圆柱显得肃穆庄严，牧小北在它们中间缓缓走过，抬手抚一下圆滑光滑的大理石，一股刺骨的冰凉透过手心直侵入肌体，牧小北会不由地打一个寒战，赶紧垂下手来，她几乎不能解释为什么这里会有如此的气氛。傲然挺立的圆柱似乎顾影自怜，拒绝人们的爱抚，同样是地中海的骄阳，同样有碧绿的草地和茂盛的灌水，这里却不同于其他教堂，那高高的、美丽的热带棕榈给人带来的一向是活力和暖意，在这庭院里去显得格外孤独。

圣保罗大教堂内的忏悔亭的小红灯被点亮了，在这庞大的空间里如同无垠的天空中的几颗弱星。一个老妇人跪在那深色樱桃木雕的小间前，双手托在胸上，显得孤零零的。牧小北安静的望着她不满皱纹的脸和身边的采购袋，猜想她的忏悔也许只是一种寻求宽慰的方式，因为小亭的里头有在耐心地倾听她，一如既往地安抚她，再三表示永远不会抛弃她。安慰和关注对每一个人来说是何等的重要，特别是在人生最后一站，许多人会显得无助和孤独。她重又转向殿的巨型镶嵌画，那上面的天主眉目和善，他望着她，望着在他脚下延伸的直排圆柱，望着向外开着的门，欲语还休，仿佛那句神秘的话永远凝在了他含笑的双唇上。他知道，每一个进到这里的人，只要望着他的眼睛，就能读懂那句话的含义。

走到中间那排空无一人的位置上坐下，牧小北双手放在胸前，闭上眼睛聆听着这几世纪以来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方，回荡着的圣音。

她不信神，却鬼使神差的来到这个地方，对着庄严的教堂做着静默的祈祷。

血液在皮肤下面流动，她不知道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是否已经到了晚上，阳光被烛火所取代，温暖的烛光照亮教堂内的光景。

静静的心没有一丝杂色，她像一个虔诚的新教徒对着上帝祈祷光明。

“你在祈祷什么？”温柔的男声在空旷的教堂回想。

蓦然的回头，熟悉的俊颜出现在门口，灰暗中修长的身影一步步的走进她。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看到穆子轩的到来，牧小北微微感到疑惑，她并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去向。

“如果我说是直觉，你信吗？”走进她，将她从位置上拉起，轻轻的拉着她柔软的小手，他带着她走进教堂的圣坛。

“你以为你是神仙吗？我才不信。”仍由他拉着自己，牧小北低声的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