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一梦(113)

崔雪萍气得浑身打颤,偏偏那蒋二姐说得句句戳她痛处,让她又惊又怒,余婆子慌忙把门关了。崔雪萍咬着牙暗道:“如今这样的事都传出来,这里是不能呆了!原先我打算着找有头脸的人来保媒,让远哥儿将我偷偷娶了,梅家冲着媒人的脸面也不能将我如何,只怕是最后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让我进门罢了;即便是不准我进门,梅家那两个老货还能活上几年,熬过他们我便是体面的主子!何况这些年远哥儿也必会好吃好喝的供着我,待生了儿子就更不会亏待与我了。可恨远哥儿是个呆子,一根筋认定无父母之命便属淫奔不才,闹得今日这般地步,真真儿都是他的错处!待见了他,我定要他买一处宅子将我养起来,再不与这群愚妇住在一处,平白的没了我的身份!”

崔雪萍在屋中想一阵哭一阵,却不知梅书远适才就在附近房子后隐着,他从衙门回来换了身衣裳,带了念东悄悄往崔雪萍家里去,想亲自安慰几句,却将刚才一幕看个满眼,站定在房后久久无言,将眉头紧紧锁了,暗道:“雪萍在我跟前历来是知书达理、文文静静的模样,怎今日见了竟跟市井泼妇一般了?满口粗俗不可耳闻!”又想起蒋二姐的话,心里愈发生疑,心道:“我惯是心粗的,如今想起来,雪萍那些首饰竟不比妹妹和张氏戴得差,这些年我确三五不时的遣人送些银子吃食过来,但从未送过什么钗环,雪萍境遇不过殷实而已,哪来这么多银子买官宦小姐才戴得起的名贵首饰?”

念东见梅书远神色呆愣愣的,便碰了碰他衣袖,小声唤道:“大爷,大爷?咱们是不是去崔姑娘那里?”

梅书远心里烦恼,直想与崔雪萍当面对质,但转念又将脚步压了下来,摇了摇头道:“去什么?刚才吵得这般厉害,若我再去被人瞧见可怎么好?回府罢。”说完带着念东闷闷的回了梅府。

且说婉玉和紫萱一早起来便回吴夫人要去柳家看望紫菱,带着丫鬟、婆子和小厮乘马车到了柳家。孙夫人忙以贵客之礼相待,见婉玉如今通身的贵气,心中虽妒恨,但面上仍笑语晏晏,灵机一动,打听起梅书达和婉玉表兄吴其芳的事来。

紫萱颇不耐烦,舍了孙夫人去看姐姐紫菱,婉玉与孙夫人虚应了几句,待紫萱与紫菱叙旧完毕,二人回了孙夫人留饭,带着人走了,但未回梅府,反去了东阳街的锦云绸缎庄。婆子们先入内将店中的人清了干净,婉玉和紫萱方才下了马车,店掌柜慌忙迎了上来,连脸都未曾抬,低着头道:“是贵客来了,三爷早已在后头等着,请随小的来罢。”说着头前引路,将二人引到店后房中。

婉玉入内一瞧,只见杨晟之早已在房里头等了,穿一袭玄色缂金丝的儒衫,头上发髻中插一支碧玉簪子,已有了一身气派,跟往日截然不同。紫萱一见便笑道:“晟哥儿好品格,我已瞧出你的官威了!”

杨晟之忙站起身行礼,以“嫂”称之,笑道:“我哪里有什么官威,让人见笑了。”说完一双眼朝婉玉看来,见婉玉神态超逸,想到自己朝思暮想之人便在眼前,心里不由一热。

婉玉忙将头低了,脸上有些烫,心中暗叹道:“若不是小弟早去了京城,身边无可用之人,我又不认识别家的少爷公子,哥哥之事又赶得急,我怎会又麻烦起他来,唉,明知他有这个心,我还招他,确实不该了。”但转念想到梅书远之事,又将心神定了定,上前对杨晟之福了一福道:“晟哥哥好。”

杨晟之一边让座一边笑道:“妹妹这般客气做什么,你写给我的书信我已看了,不过是个小忙,举手之劳罢了。”顿了顿又道:“妹妹找的人我也看了,但眼下我这儿倒有一个人倒是比他更合适,不如你和嫂嫂见上一见。”说完命人打起珠帘,唤了一个人进来。

那人一入内便磕头道:“小人见过三爷。”

杨晟之道:“你起来罢,我与你说的话你想清楚了?”

那人站起身道:“任凭三爷吩咐,若三爷能高抬贵手,小人便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婉玉留神一瞧,只见那人约莫二十四五岁,容貌生得虽普通,面上一双桃花目尤其夺人,身长玉立,穿着普通,但难掩浑身的风流气派。杨晟之看了婉玉一眼,婉玉微微一点头,杨晟之便挥手让那人退下了。

紫萱道:“妹妹,你选的那个是夏婆子的远房侄子,人虽生得俊,但是少了些贵气,这人确比你选得强,我看就用他罢。”

婉玉对杨晟之道:“这人是什么来路的?”

杨晟之笑道:“说起来有趣,他唤作贾清,他爹叫贾泉,这贾家父子是扬州人士,原先也是极有产业的,但父子俩均好赌,败光了家产。这贾泉曾化名了陈三德到我们杨家来行骗,卷走了一大笔银子,而后便回到家乡花天酒地日夜挥霍。也是机缘巧合,这两人竟因赌钱闹事被官府抓了,又牵连出这桩案子来,我当时恰虽家中商船到扬州一趟,那知县的儿子曾与我有同窗之谊,我去拜访他时,他便将此事跟我说了。此时贾泉死在牢狱当中,我便将贾清带来打算请家父处置,那贾清怕了,愿将剩下的银两奉上来买命,我又接到了妹妹的书信,便想命他做此事,若做得妥了便饶他性命,不再将他送官,也不再报与家父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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