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一梦(302)

一时间各屋的丫头婆子全围了过来,有年长经事的老嬷嬷上前摸了摸脉门,又掐了人中,探了鼻息,俱个大惊失色,大叫道:“大爷……大爷不中用了!”言罢嚎哭起来,众人跟着一齐大哭,乌压压跪了一地。早有小丫头子往各房送信,柳夫人正在卸妆,听丫鬟送信说大房出了事,因杨峥与杨晟之在外宅书房里头,便打发廊下的小丫头去叫人,自己穿了以上急急忙忙的往大房中来。

进屋一瞧杨昊之裸着躺在床上,面色铁青,瞪着双目,口角涎津横流,魂魄便已唬飞了一半,如同摘了心肝一般,眼前一黑,直挺挺的撅了过去。众人大惊,又是抹胸又是掐人中,柳夫人方才苏醒过来,狠命推了推杨昊之道:“我的儿!莫要吓唬娘,快回个话儿!”旁有丫鬟道:“太太节哀,大爷怕已是不行了……”一语未了,柳夫人便“啪”给一记大耳刮子,指着骂道:“哪儿来的小蹄子,藏了好歹毒的心,要咒我儿死!谁说我儿不行了?快!赶紧去请大夫!金陵城里有名的大夫统统给我请来!若能医好我儿的病,要多少银子随他开口,即便要我的命也省得!”紧接着搂着杨昊之,“呀”一声大哭起来道:“我苦命的儿呀!你喘口气吱个声儿,你如此不是要了我的命么!”

此时杨景之、郑姨娘等也得了信儿,纷纷到了。不一会儿,婉玉让采纤和怡人搀着来,进屋往榻上瞧了一眼便连忙退了出来,只在外间寻了地方坐着。郑姨娘见婉玉来了,一时去寻茶壶给婉玉倒茶,一时又恐人多挤着婉玉,一时又恐哭声大了惊动胎气,忙忙的催她回去,反倒忙乱上十分。

正闹得没开交处,忽听丫鬟报说:“老爷、三爷来了!”话音未落,杨峥和杨晟之已迈步走进来。妍玉衣衫不整,忙躲进卧室。柳夫人一见杨峥,如同得了珍宝一般,几步上前“噗通”跪在地上,抱着杨峥的腿,哭道:“老爷你来得正好,快快救救咱们的昊儿罢!”

杨峥凑前掀开被子,伸手一摸,胸口已冰凉了,再一看杨昊之死状,心里便明白了八九分,又是痛又是惊又是恨,指着厉声道:“这,这是谁干得好事!还不从实招来!”眼略在屋中一扫,一下便瞧见红芍,走几步上前一脚兜翻在地,骂道:“好奴才!是你害死我儿!”

红芍抖得如筛糠一般,哪里管得了许多,一心想着找陪同拉下水的,大哭着磕头道:“不光我!先前还有大奶奶,若不是大奶奶,也不至于到这一层,今儿大爷下午刚一归家,便跟大奶奶进屋,直到过了饭时还没出来,我不敢叫,又怕人瞧见,一直在外守着,晚饭都热了好几遭……”

妍玉在屋里听得真切,一时又羞又恼,隔着门帘子道:“刁奴,血口喷人!我这两天身上不痛快,下午就躺在屋里睡,外头出什么事我一概不知。”又大声道:“你没脸,害死大爷还拉上我!老爷太太要为我做主呀!”说罢想到杨昊之死,心中惶惶,眼里早已滚出泪珠儿来,嚎啕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道:“我的夫君,你可起来为我说句话儿!我怎么这般命苦哇!”

杨晟之暗道:“大哥既已死了,若里头真与大嫂有干系,追究起来必连累她名誉,伤了同柳家的交情,又何必呢。本就是桩丑事,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为宜。”遂上前对杨峥道:“这还在老太太的孝期里,大嫂是名门小姐出身,怎会做出这等事来!定是那丫头急臊了心,乱攀咬。”

杨峥立时便信了,道:“好个妖精似的东西!我好好的儿子就是让你们勾搭坏的!如今,如今又赔上性命……”说着眼眶就红了,咬牙道:“把她给我捆到外头往死里打!”

红芍见杨峥这番形容,知不比往常,怕是要生生打死她,一时间屎尿齐流,磕头如捣蒜一般,大哭道:“老爷饶命!老爷饶命!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左右早有力壮的婆子上前将红芍拖了出去。

柳夫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道:“老爷,莫非你也蒙糊了心了?昊儿怎么就死了?今儿早晨还来跟我请安,哄我欢喜来着,快叫大夫来给他治病!”

杨峥长叹一声,泪早已滴下来,哑着声道:“老大已经没了……”言罢真真儿心力交瘁,再发不出一丝声音,而柳夫人早已软倒在杨峥身上,只顾哭,“儿”一声,“肉”一声,哭道:“不孝子,你怎么舍得丢下你娘亲就这么去了!让我跟你爹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让我日后指望哪一个,你可让我怎么活!”哭得肝肠寸断,不管周遭。妍玉与杨昊之仍有几分夫妻情分,又想到自己从此以后便成了寡妇,没个依靠,也在屋内哭得死去活来。一时哭声连成一片,时时传来红芍挨打的哀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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