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斜碧纱窗(37)

“倒也不复杂,先把身上的脓血放出来,然后泡药汤,莫约泡五、六回就可以清除了。只是这汤中所放的药,性极烈,他全身都是创口,泡在水中便犹如受千刀万剐一般,一次便要大概一个时辰,绝非常人所能忍受。”薛大夫看向王仁湘,“你可受得住?若是受不住跳出来,可就是前功尽弃,再无法可救了。”

“关二爷刮骨读春秋,在下虽不敢自比,但自认还受得住。”王仁湘咬牙道。

“如此甚好!我现在就开方子……”薛大夫方欲提笔,又为难道,“对了,宁姑娘,待会推宫过血时,这位王教头衣不裹体,你……”

没等他说完,宁望舒就忙道:“那我可不成!还得另找人。……您把方子给我,我去抓药,顺道带个人回来给他推宫拿血。”

没有人问她打算如何去找人,可她回来的很快,身后还跟着一个笑嘻嘻的人——韩彰。

王仁湘见是韩彰,心头一宽,一来陷空岛五义侠名满天下,韩彰不会是下毒之人;二来,他本担心让姑苏相识之人看到自己这般模样,日后传言出去,未免难堪。

“这是药!”

宁望舒把五、六包药往桌上一放,抹抹汗水,才算松了口气。此时城中药铺早已关门,她不得不敲开门,好言相求,才肯配药。偏偏又有一味药短缺,只好又跑了四五家,总算配齐。

第三十三章

眼见薛大夫已在为王仁湘去除脓血,屋内恶臭更盛,几乎让人喘不上气来。她放好药便返身出来,在外面自坐了。韩彰虽然也退了出来,还在门边探头探脑,看了半晌……

“他怎么中的毒?”

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韩彰跑到宁望舒身边坐下。

“走背运,让人下了毒。”她侧头道,“偏劳了,饭吃一半就把你拖了来。”

“咳!”韩彰不在意地挥挥手,仿佛极不耐烦这样的客套话,“回头你替我跟小七说说,让她和我回趟陷空岛就成。”

“怎么,她果真想不起来?”她笑道,“你可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必得忙完那事才能得空,你慢慢等着吧。”

韩彰深悔当日不该和莫研打赌,忽又想起一事,笑道:“昨夜发那么大的火,我还是第一次见,怎么,你当真看上那病秧子?”

“他这病又不是他自己愿意的。”宁望舒不快道。

“好好好,我说错了。”韩彰哈哈一笑,“还没嫁呢,就先偏着人家了,难怪都说女生外向。”

宁望舒微红了脸,侧头道:“韩二哥,我问你:我记着卢大嫂子家里原是极有名望的世家,卢大哥娶了她,嫂子家里会瞧他不起么?”

“我大哥也算是江湖成名的大侠,谁敢瞧不起他!我韩二爷借他个胆。”

她又问道:“若你大哥不过是个小人物,没这么大名头,他们会瞧不起他么?”

韩彰愣了一会,又怎知她的一番小女儿心事,只笑道:“我大哥若只是个小人物,我大嫂也看不上他啊!”

闻言,她叹了口气,轻道:“说得也是。”

正说着,薛大夫推开门出来,袖子高卷,满身的血迹斑斑,冲他们道:“你们怎得还有闲功夫聊天,还不快去烧水煎药!”

一时间,小炉煎药,大炉烧水,几人忙成一团。

宁望舒不便入内,只在外煎药。

药煎了一碗又一碗,送到屋里,倒入澡盆之中。

初始王仁湘只是闷哼,后来竟忍不住大声嘶叫,着实折腾起来。那嘶喊声直钻到人心里,听得人浑身起毛,韩彰无法,只好打晕了他。只是那疼痛实在厉害,非人所能忍,不多时,却又疼得醒过来……如此反复,直折腾了一宿。

待薛大夫替王仁湘包扎好,他早已人事不醒。

“总算是撑过来了。”薛老爷子疲倦笑道,“这人也算条汉子。”

“薛大夫辛苦!”宁望舒吐口长气,她虽不在屋内,听声音也知道情形定是惨烈异常。

韩彰更是累得靠在桌上几乎说不出话,这一晚把他忙得够呛,现在只想着赶紧回客栈沐浴更衣。

薛大夫又开了张清余毒的方子,细细交待了老胡。老胡自是千恩万谢,又跪在地上替主人结结实实磕了几个响头,方才送他们出门。

送了韩彰回客栈,马车便回了南宫世家,两人下了车。宁望舒盈盈施礼笑道:“这趟实在辛苦您了,改日有任何差遣,在下绝无二话。”

“姑娘不必多礼,我不过尽医者本分罢了。”他见她只立在门口,奇道,“难道姑娘不进来?”

她尴尬一笑,摇摇头:“不了,我回客栈去。”

“大少爷会担心的。”薛大夫看着她,笑道,“他虽然从不挂在嘴边,可我知道他心里盼着你。好好的,一阵风过,便引得他直往外瞧,只当是你来了。你可别让他再落下这个病根,那老夫可是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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