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缘(201)

林锦楼盯着指甲不说话。

双喜堆着笑道:“昨儿个老徐头儿巴巴的求上来,在角门上把这东西给了我,说让我一定要妥妥的交到大爷手上。说苏娘子想大爷想得紧,早也哭,晚也哭,养得这样的好的指甲都肯舍得铰了,让大爷看着能有个心念儿,记着她这份情。还说这几日苏娘子特特练了个新曲儿,等着大爷过去……”

话音未落,林锦楼便将手里的东西劈头盖脸甩在双喜脸上,喝道:“你出息了,什么时候插手起爷的私事,还学龟奴老鸨子拉起皮条来了!”

双喜立刻缩起脖子,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吉祥狠狠瞪了双喜一眼,他胞弟就是有些拎不清。大爷已有日子没上苏媚如那儿去了,她身边的徐老头儿也曾找过他,还孝敬五两银子让他给大爷吹吹风,递个苏媚如绣的汗巾子什么的,让林锦楼记起来好上外头的宅子去。吉祥没敢接,旁敲侧击的问了林锦楼的意思,林锦楼正拿着布擦拭手中的兵刃,漫不经心道:“不过是养在外头的小妇儿,怎还找上门来了?”

只一句吉祥便明了。只是那苏媚如也是个千娇百媚的佳人,且有一番手段,甭瞧着大爷如今不放心上,也保不齐什么时候便又跟在浙江时蜜里调油一般了。故而吉祥也不得罪,徐老头儿再来,便推三阻四的打太极,应付了几次,还特特提点了双喜几句。没想到双喜没听,偏挑今日让林锦楼心烦的时候提这桩事,可是触了霉头。

林锦楼拧着眉道:“吉祥,回头去带个话儿,跟苏娘子说一声,她非要跟着我,便老实在宅子里呆着,甭三天两头摸上林家的门去,再去直接滚蛋,爷还不缺她这样伺候的!”

吉祥一叠声应了。又去啐了双喜一口道:“油蒙了你的心了!什么时候轮得到你管大爷的事,外头的女人就是个新鲜,你怎还替她们递东西进来?没瞧见宅子里正经的奶奶姨娘们都未曾托人给大爷送东西么?不长进的东西,还不自己掌嘴!”

双喜二话没说,抡起来左右开弓扇自己耳光,一边打一边骂道:“叫你不长眼!叫你没规矩!叫你惹爷生气了!日后再替人递东西便剁了这狗爪子!”

连抽了几下,林锦楼不耐烦摆手道:“行了行了行了,甭打了,听得爷头疼。”

双喜便停了手,脸上已红成一片了。

林锦楼径自催马向前。苏媚如自到了金陵后便愈发的粘人了,恨不得林锦楼像在浙江时一般,与她夜夜相守,仿佛正经夫妻似的。林锦楼先前的新鲜劲儿一过,便厌烦她不识大体,处处纠缠,原还有两分恩爱,如今便彻底淡了心,连见都不爱见了。双喜捧着那指甲来,只觉得满心烦恼。

吉祥悄悄落在后头,一扯双喜的袖子道:“你傻了?我还曾嘱咐过你,如今怎又跟大爷提苏娘子的事?”

双喜哼哼唧唧,心中也暗自后悔自己不该贪那五两银子给林锦楼递那荷包。此时见林锦楼已骑着马走远了,吉祥也不再说,与双喜一道追了过去。

且说香兰,待林锦楼上马渐渐走远了,方才从地上站起来,只觉浑身瘫软,靠在墙上歇了半晌,掏出帕子抹了一把满面的泪水,方才慢慢的走回家。

进院子的时候,薛氏正端了盆面往正屋中去,见了香兰便道:“方才去哪儿了,这么久还不回来。”

香兰垂了头勉强道:“方才去送了林大爷。”说完转身进了自己住的厢房,把头埋进被子,呜咽着哭了出来。方才她用檀钗刺喉,不过使了七成的力,又故意做得慢些,让林锦楼有时机去抢夺,以为多少能有些震慑,没料到林锦楼毫不为之所动。

往后该怎么办?她可以不顾自己,却不能不顾爹娘,虽说陈氏夫妇已脱了籍,不必再担心被林家发卖,可林锦楼毕竟有权有势,林家在金陵这块地方又是手眼通天的世家望族,自己家这种小门小户,在他们眼中不过蝼蚁一般。况且,她还心心念念的等着宋柯从京城里回来……

香兰抹抹眼睛,坐了起来,暗道:“事情已然如此,哭不过是让心里头痛快痛快,光抹哭天抹泪儿的不顶用,眼下还需从长计议。跟爹娘相商是万万不可的,他二人解决不得只会徒生烦恼忧虑,兴许我爹还觉着能给林锦楼当妾是我天大的福分,巴不得让我赶紧回林家呢。”

她一边想着,一边偷偷去厨房拎了半壶热水,倒进厢房里的铜盆,把钗环除了净面,搽了润泽肌肤的香膏,又怕被人瞧出来刚刚哭过,脸上稍用了些胭脂衬着颜色,将头发重新绾了,强打着精神去同爹娘说笑。

陈万全正盛赞林锦楼仁义,得意洋洋道:“原先赵氏那婆娘打伤了香兰,我还怒得跟什么似的,没想到今天大爷竟然亲自登门赔礼,哎哟哟,这可是天大的脸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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