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缘(258)

此言一出,屋中皆静。林锦楼手上一顿,却仍将手中半杯酒吃了。

鸾儿气红了脸,“噌”抬起手,指着香兰道:“你你你,你说什么?”

香兰道:“莫非你是聋子,方才的话你听不见?”

鸾儿勃然大怒,将眼前的酒杯拨到地上,“哗啦”摔个粉碎,一把扯了林锦楼的衣袖道:“大爷!你可听见了!”

香兰微微冷笑道:“好个奴才,你的爷还在这儿就敢摔杯子,真是好规矩。”

鸾儿瞪圆了双目,指着骂道:“我是戏子粉头奴才,你又高贵到哪儿去了?也不过就是个丫头贱命!”

香兰缓缓道:“我是丫头贱命,却也没到任人找乐子寻开心还自以为荣的地步。不比半个主子小老婆名声还没混上一个的,讨人欢心唱曲儿伺候人那是你的本分,可不是我的。”

鸾儿气得满面通红,恨道:“小妇养的,我听你再说一句,撕烂你的嘴!”

鹦哥见势不好,忙起身上前拉鸾儿的胳膊道:“好妹妹少说两句罢!”

画眉也劝道:“好好的,这又怎么了,都少说两句,爷还在这儿呢。”人却坐着不动,话音儿里带着丝幸灾乐祸。

鹦哥指着骂道:“小贱人,真把自己当人物儿了,让你唱曲儿是给你脸……”

香兰截断道:“甭介,你能给我什么脸?方才夹枪带棒的打量人听不出来呢,瞧我不顺眼,赶紧央告你们爷把我撵出去,大家都落个干净。”

鸾儿气得浑身乱颤,刚要上前扇香兰嘴巴子,却顾念有林锦楼在,刚要大哭要他做主,谁知林锦楼竟哈哈笑起来,侧过身儿对香兰道:“爷还真没料到,原只当你是个闷嘴的葫芦,谁知竟也是个小炮仗。”

香兰沉着脸道:“我可不是炮仗,都要撕烂我的嘴了。”

林锦楼浑然不介意似的,将自己的酒盅递到香兰跟前道:“尝尝,地道的桂花陈酿,这一小坛子在桂花树底下埋了十几年,宫里的御酒都比不得这个清醇。”

众人均没料到林锦楼会如此做,香兰也一怔,又摇头道:“我从来不吃酒。”

林锦楼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将酒盅递到香兰唇边,道:“就抿一口,这可是爷吃酒的杯子,这一遭敬你,你也该懂好歹罢?”

香兰睁大明亮的眼睛看着林锦楼,一动不动。林锦楼脸色逐渐发沉,面无表情道:“快,吃一口,尝尝滋味罢了。”语气不容拒绝。

香兰只得就着小小的吃了一口,一股辛辣顿时冲上来,呛得连声咳嗽,林锦楼将她揽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对画眉等人道:“她不爱唱就不唱,你们再唱便是了。”

鸾儿只觉天旋地转,抖着嘴唇说不出话,终于“哇”一声大哭起来,琵琶扔到地上,捂着脸跑了出去,寸心也连忙追了出去。

画眉不动声色,只笑道:“香兰妹妹快坐近些,这有几道素菜极新鲜,都是嫩嫩的菜心,你多尝几口。”一面张罗香兰多吃,一面暗暗使眼色命喜鹊将摔烂的琵琶捡了送出去,仿佛鸾儿压根儿没来过似的,桌上重新为香兰摆放碗筷,画眉和鹦哥都争相为她布菜。

画眉高谈阔论,谈笑风生,只挑些笑话来说,又春风满面的招待,色色顾虑周全。香兰暗道:“纵然鸾儿是个会弹会唱的,长得也比画眉清纯鲜嫩,可这谈吐韵致和见地却远不及画眉了,怪道林锦楼抬举她当了姨娘。只是她这人心术不正,否则也是个可钦的。”

鹦哥却寡言少语,只默默的剥了一碟子蛤蜊,又将醋碟儿里点上辣椒油,送到林锦楼跟前。林锦楼这才正眼瞧了瞧鹦哥,见她两腮消瘦,虽有“病西施”的风韵,却也带了些病态,因问道:“这些日子你身子如何了?吃什么药?大夫来瞧过没?”

鹦哥惊喜得跟什么似的,忙道:“只吃几味养生的药,大夫定期过来瞧的。”

林锦楼点点头也不再问了。

鹦哥道:“这些日子也学了个新巧的曲儿,想请爷听听。”见林锦楼点头,便赶紧打发人取来一支箫,悠扬的吹奏一首。只是她自落胎之后,身上一直不好,难免气怯,只吹一首便不能了,面色苍白,喘息不定。

香兰心中默默长叹一声道:“只为讨男子欢心,这又何必呢?”又想起方才鸾儿同她相争,说到根本,也不过是为了跟她争宠罢了,心里又是一阵萧索,只觉无趣。

当下,林锦楼赏了鹦哥一匹尺头,鹦哥立时感觉脸上有光,忙谢了林锦楼一杯酒。间或画眉也弹曲子助兴,也得了林锦楼赏的东西。

众人又吃了一回,林锦楼便命筵席散了,鹦哥忙道:“吃了还不到一个时辰呢,再坐会子回去,爷还想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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