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缘(307)

她当时说了什么呢?

香兰却发觉自己记不清了,她喉咙仿佛哽住,那扇子也不敢展开看,如同烫手的山芋,胡乱塞在几册书底下,便逃离了这屋子。

可这扇子今日忽然被林锦楼拿了出来,香兰大惊,连忙推开门进去,口中道:“那是我的扇子,昨天我……”

只见林锦楼慢慢转过身,盯着香兰,满脸的寒霜,眼神阴冷暴戾。

香兰心里一颤,扑过去拉林锦楼的手臂,央求道:“求求你,把这扇子还我罢。”

林锦楼挥开她,看她扑倒在书案上,手掂着那扇子,冷笑道:“‘惜爱香兰’真是好一副郎情妾意,可惜当初好端端一对儿小鸳鸯,瞧瞧如今是什么模样。听说宋柯的老婆已经有了身孕,两人恩爱得宋柯连通房丫头都没收一个,真枉费你一腔痴情付诸东流。”一面说双手把那扇子撅成两截,又在掌心里碾个粉碎。

香兰听了林锦楼的话,又见那扇子碎得不成形,只觉万念俱灰。她已对宋柯不抱什么奢念,却忍不住想起他,跟他一段时光是她心底里的珍藏,在林家寂寞无望的日子便拿出来偷偷的想一想,给自己鼓一鼓力气,告诉自己迟早有一日能过上那样有人温柔呵护的日子。那扇子是她从宋家唯一带走的东西,可如今林锦楼将她仅有的一点念想也毁了,她浑身颤抖,冲过去抢那扇子的残骸,一把将那只碧玉青蛙的坠儿握在手里。

林锦楼没料到香兰会从他手里抢那支离破碎的扇骨,愈发火冒三丈,他几时受过这样的窝囊气,他又何曾讨好过女人,他的脸面被她落个干净,到末了,竟不值宋柯那一把破扇子!

林锦楼上前一步,一把便捏了香兰的脖子,将她提起,咬着牙道:“好,好,好,不识抬举的贱人,你可真对得起我!”

香兰好像一只瘦弱的猫儿,头目晕眩,无力的挣扎两下,只觉不能呼吸,难过已极,意识也渐渐远了。她觉着自己快要死了,其实一口气不来,死也是个解脱,只是她爹娘该怎么办呢?

此时小丫头画扇端了茶进来,见林锦楼抓着香兰,尖叫一声,手里的托盘掉在地上,茶碗“噼里啪啦”摔个稀巴烂。薛氏寻声跑来,往屋内一望便吓个半死,叫道:“大爷手下留情哇!”便冲进去,跪在林锦楼脚边拽着袍子哭道:“大爷开恩罢!饶了兰姐儿罢!”一边说一边咚咚磕头。

香兰只觉脖上一松,整个人便瘫软在地上,撞歪了一张椅子。

薛氏扑到香兰身上哭道:“兰姐儿,兰姐儿,你怎样了?”

香兰连连咳嗽,眼前金星直冒,喘得说不出话,喉咙火辣辣刺痛。

林锦楼阴冷的看了她一会儿,慢慢走过去,冷酷道:“爷是待你太好了,让你连自个儿的身份都不清楚,今儿个让你长记性,赶明儿个倘若再来一出,可就别怪爷当真弄死你。”

薛氏还抱着香兰低声啼哭,陈万全听见响动已从堂屋里赶过来,站在窗口探头探脑,搓着手不敢进来,急得满头都是汗。

林锦楼迈步走出去,陈万全蜷肩缩头,贴在墙根站着,恨不得消失了才好,林锦楼却停住脚步,对陈万全冷冷道:“给她收拾东西,送她去林家。”

说完大步走出去,喝道:“马呢?马呢?!禽鬼吊猴的畜生,没见爷要走吗,还不把马牵过来!”吉祥赶紧一溜烟儿去牵马,林锦楼上马便勒缰绳一路狂奔而去,吉祥和双喜也连忙跟着去了。

薛氏、春菱等人将香兰抱到床上,薛氏拨开香兰头发一看,只见脖上已肿起高高的指痕,青青紫紫,道:“这是怎么回事?方才不是好好的……”说着便哽咽起来。

香兰握了握薛氏的手,摇了摇头。陈万全也凑进来看,又立刻出去命花菜请大夫,苦着一张脸,仿佛立时要哭出来似的,坐不稳站不住,口中只管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春菱已命画扇端了盆冷水来,缴了冷毛巾敷在香兰伤处,眼里也含了泪儿,低声道:“前一阵子姑娘不是想开了么,处处顺着大爷,不是也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如今又要怎样?大爷生了气,你哄几句不就没事了?”

薛氏也抹眼泪儿道:“万一他真火起来,要了你的性命,你让娘可怎么活……”

香兰说不出话,只是又握着薛氏的手,摇摇头。

一时春菱端了一碗温水,扶着香兰喝了两小口,喉咙疼得吞咽不能,又怕薛氏等人担心,强行咽下,又要呕出来。她躺了一会儿,大夫便来了,春菱将帕子掩在香兰脸上,大夫说了一句:“得罪了。”上前诊治一番,只说外伤,开了方子去了。刘婆子急忙拿了药方子去抓药,不多时,画扇便用砂锅在院儿里熬上,用蒲扇煽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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