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缘(348)

小鹃讪讪的不再说话了。

香兰缓缓吐出一口气,从窗口向外望去,只见落叶萧萧,寒烟漠漠,唯有花架子上的菊花满目锦绣,随风摇曳。紫黛的靠山是秦氏,何况还有韩妈妈这个亲大姨,她不过是仗着姿色才让林锦楼垂青的卑微女子而已,林锦楼万不会因为个女子就跟自己的亲娘起争持,所以紫黛敢大刀阔斧的插手知春馆,几次三番欺负到她头上,根本未将她放在眼中。

她看了看垂头丧气的春菱,又瞧瞧脸颊鼓鼓的小鹃。她知道这二人都是为她好,如今愤懑也是人之常情——你欺负了我,我要马上跳起来捍卫,这样才“出了心里这口恶气”。可爽过之后呢,秦氏放任着,紫黛正风光,上下蹦跶得欢,她只冷眼旁观,只等紫黛犯了众怒被规矩的一天。可春菱这般一闹,反倒救了紫黛——这件事明面上看就是吟柳得罪了香兰,跪风口生病又被发卖,持宠而骄横行跋扈的印章就这样戳在香兰的脑门上,而紫黛没管束好手下人的事儿反而不重要了。吟柳被赶走,先前紫黛遗下的烂摊子便有了替罪羊,又成全了紫黛“仁义”的口碑,顺带败坏了她的名声,真真儿是一石三鸟的好计。

香兰并不想惹是生非,她不怕紫黛,可跟紫黛之流争得跟乌眼鸡似的有什么用?林锦楼对她暂且是新鲜着,谁知道新鲜到哪日,她得罪秦氏,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前几日吴妈妈打发个小丫头子送来一盆忍冬,小鹃还说:“这花没什么看头,吴妈妈怎巴巴送来这个?”

香兰知道,吴妈妈的意思是先让自己忍着,她也只有忍。在这世上活着本就不是随心所欲,当年她都能跪在地上给小夏相公磕头,如今这点折辱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默默站起来,走到书桌前,提起毛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忍”字。深吸一口气,盯着那字看了半晌,又捡起来揉了,扔到火盆里去了。

小鹃见香兰肃着脸,一声也不敢吭,轻轻的拿着火钳子翻动着盆里的灰烬。

闲言少叙。

夜半时分,林锦楼便披星戴月的归家了,进卧室一瞧,只见香兰还在床上睡着。这天轮到汀兰值夜,忙披了衣裳跌跌撞撞进来,林锦楼随手挥退,将衣裳除了,顺势躺了下来,一伸手便摸上去。

他一进来香兰就醒了,拍开他的手道:“浑身的土腥味儿,离我远些。”

林锦楼笑嘻嘻道:“小没良心的,爷快马加鞭,一天一宿没合眼回来见你,你还嫌。”说着手上愈发放肆起来。

林锦楼花名在外,欢喜时素来情话绵绵,倘若当真便成了傻子,况他不是儿女情长之人,这般着急回来必有公务。他的话香兰自然是不信的,只往床里头躲,道:“别闹了,都半夜了。”可她哪里躲得过,林锦楼兴起时才不管白天还是半夜,几下将香兰剥了个精光,翻身便欺上去。

汀兰在外头支起耳朵一听就明白了,连忙出去将外间上夜的粗使丫头推醒,命赶紧烧水,知春馆里顿时忙碌起来。

外间伺候的小丫头琥珀是莲心一手调教出来的,见林锦楼回来便悄悄报与莲心知道,莲心笑道:“你个小猴儿,去罢,我记着你的好儿了。”又拿了块点心与她吃。莲心见紫黛还睡着,便轻手轻脚的穿好衣裳,绾了头发就去前头操持。

天光大亮时,林锦楼已沐浴完毕,神采奕奕的坐在炕桌旁,桌上摆了一锅稠稠的紫米红枣粥,两碗香喷喷的九丝汤,飘着火腿丝、银鱼丝、木耳、腐干等,螃蟹小饺儿,油炸的各色小油果子,栗子面的饼儿,并有油盐炒豆芽儿、鸡髓笋等爽口小菜。

片刻,小鹃扶着香兰进来坐下,身上穿了件雪青镶领碧色寒梅暗花缎面对襟褙子,眼下发青,两腮带娇弱不胜之色。林锦楼看了看她这模样,香兰便低了头。林锦楼忽然笑了声,提起筷子道:“吃罢。”

晚上折腾许久,香兰神思倦怠,身上还懒懒的,只夹了个饺儿,小口小口的吃着。

莲心见林锦楼用完一碗汤,便上前恭敬问道:“要添一碗不要?”见林锦楼点头了,便拿了碗要退下。一扭身却瞧见紫黛站在她跟前,把碗抢了过来,笑着说:“这点子小事我去就是了。”便到一旁添了一碗汤,送到林锦楼手边,又殷勤道:“厨房里还有刚做的萝卜丝饼,大爷要用一碟子么?”

林锦楼听这声音耳生,抬头一瞧,只见个娇嫩丰盈的丫鬟,脸上挂着讨好的笑,一双乌溜溜杏眼隐隐含情凝睇,穿得倒极体面。

林锦楼看了看香兰,迟疑道:“这是……”

“书染姐姐走了,太太恐大爷身边没人使唤,太太就把我拨来这儿伺候。”紫黛微笑道,“奴婢紫黛,请大爷金安。”说完跪在地上给林锦楼磕了一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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