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缘(377)

林长敏转了转眼珠儿,瞅见雪盏撩开帘子过来奉茶,便连忙站起身过去,将那茶接过来,挥手让雪盏去了,打开盖子瞧了瞧茶的颜色,小心翼翼的奉了上去,满面堆着笑,和煦道:“爹,这是安心凝神的人参茶,爹先喝一口润润喉……”

林昭祥猛睁开眼,一把将那茗碗从林长敏手里夺来扔在地上摔了,一面指着林东绫厉声道:“闺阁里的姑娘,不知检点,竟跟护卫有了私情,可谓淫奔不才;听人蒙骗把痘疹传到府中,至父母亲人性命于不顾,害了七八条人命,可谓用心歹毒;将她母亲伯娘妹妹诓到寺庙,险些害她们命丧黄泉,随行十几个侍卫没了性命,可谓不孝不仁。家门不幸,才养出你这样的逆女畜生,林家几乎要断送在你的手里!”

声声如刀,每一句都足够让林东绫自裁了断,她登时愣住了,她本以为是杜宾夜袭寺院是为了与她的好事,却不曾想到当中竟有这些内幕,她方才听了也怕,可转念想到一家人都平安回家,祖父也不会恼她什么,顶多同原来那般,打她板子,再禁足罚跪罢了,却不曾想,林昭祥竟动了雷霆之怒。

王氏忍不住哭了出来,用帕子拼命捂着嘴。

林长敏傻了眼,额上已冒了一层冷汗,一叠声道:“这怎么回事?怎么可能!是不是弄错了?”环顾四周,只见王氏和林锦亭一径儿磕头,林东绫如同霜打的茄子,心下便明白了,心里一沉,旋即又强笑道:“绫儿也是年纪小……她素日是个孝顺懂事的孩子,如今是受了哄骗……再不就是有些误会?”

林昭祥面色灰白:“事已至此还能有什么误会?人证物证俱在。”

“那……那也不该把绫儿打成这幅模样,她已是将要订亲的人了,将来永昌侯……”

林昭祥勃然大怒,用力一拍桌子,扬声道:“永昌侯?你还有脸说永昌侯?堂堂千金小姐竟然如此下作,我的老脸都要丢尽了!还如何能把这样的残花败柳嫁给侯府?亲做不成,只怕将要结仇了!”

林长敏大惊,忙道:“这怎么行?过几日官媒就要来了,与永昌侯议亲已是板上钉钉的事……父亲,永昌侯位高权重,又得圣眷,若是同他结亲,好处十根手指都数不完,这门亲事太风光了,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楼儿,楼儿你最清楚永昌侯本事,你说二叔说得对也不对?”

林锦楼冷着脸,眼风都不曾给林长敏一下,一动也不动。

林长敏跪下来,摇着林昭祥的腿恳求道:“爹,绫儿纵有千般不是,可到底是我们林家子孙,她已犯了错,就更该让她将功补过,她,她还是个极伶俐的孩子,儿子好好教她就是了。”

林锦楼翘了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林昭祥闭着眼,脸已变成青紫色。林长敏一见不好,一咬牙,只磕头道:“儿子虽不知这事态的来龙去脉,却也知绫儿铸下大错,都是她一是吃了屎,受了坏人挑唆的。虽说我不知情,但也难辞其咎,可换句话说来,‘胳膊只折在袖子里’,绫儿一时糊涂,做了不肖之事,但到底是个不经事的孩儿,父亲是最圣明的,打也好罚也罢,都是绫儿应得的,父亲教训她便是让她长记性,又何必跟个小辈儿一般见识,如今这事已出,好在外人不知情,有道‘家丑不可外扬’,还要将此事继续捂着便是。绫儿到底是儿子的骨肉变的,眼见又要风风光光成亲,给林家再添一个得意的姑爷,少不得求爹爹费心费力操持,将她保下来。”说着又磕头不绝。

这一番表白真真儿让林锦楼刮目相看,没料到自己那游手好闲,只会吹嘘夸口的二叔竟练出这样一副人情练达的好口齿,入情入理不说,又让人听着宽心,话里话外竟还要将林东绫保下来。

王氏等仍在央告求情,听了这话,忙跟着磕头道:“是了,求父亲开恩,饶了她罢!”

林昭祥目光缓缓扫过众人,面无表情道:“家门不幸,出此逆女,是我持家不严之过,若不惩处,难正视听,日后林家必败!”

说着低头看向林长敏:“你镇日不务正业,只知在外游荡厮混,不思归家,对子女养而不教,从今日起,公中每月只给你十两银子,若不够,便去使你的俸禄罢!倘若叫我知道你因缺银子办出什么不才之事,也休怪家法伺候。”

林长敏大惊,他不比大房风光,担的是虚职,并无油水,全赖公中银子花销,否则那点子俸禄还不够他一晚上出去一掷千金的。原来这林长敏素厌恶王氏,虽说王氏生得目如秋水,肤色雪白丰润,是个美人模样,最初二人也曾如胶似漆,可她却有个糊涂心肠,做事略有些颠三倒四,又是个心思粗不擅揣摩人心意的,接连做错几件事惹得林长敏不悦,他仕途不振,又不善经营产业,掏不出银子便打王氏嫁妆的主意,二人便时常争执,最后竟反目成仇。林长敏便在外头找了几个女人,都是死了老公却有大笔银子的寡妇,林长敏虽说生得平平,却能说会道,惯会甜言蜜语,加之出身大家,有些本钱,那些妇人便自认终身有靠,纷纷依附于他,肯掏钱给他使唤。故而他虽纳了两三个美貌小妾,却也成天往外跑,镇日也不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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