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缘(592)

香兰怔住,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正无措时,却见林锦楼跟没问过这话一样,顾左右而言他,道:“行,看在你的颜面上留她一条命罢,咱们大难不死,也确要积些阴德。”说完他余光瞥着香兰,只见她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用过午饭,香兰披了件斗篷,带了小鹃和画扇去探望谭氏。如今谭露华安置在康寿居后院的一溜罩房里,门口守着一个婆子。那婆子见香兰来了,忙不迭迎上前,百般殷勤,陪着笑道:“怎么话儿说的,姨奶奶怎么来了。”

香兰笑道:“我过来看看。”说着小鹃从怀里掏出一把钱,塞给那婆子道,“是大爷让姨奶奶过来的,这点钱给妈妈打点酒吃,搪搪寒气。”

那婆子立时眉开眼笑道:“谢姨奶奶的赏。”说着将门打开道,“奶奶可别呆久了,老太爷可是下了严令了。”

香兰点点头,迈步走了进去。只见屋内昏暗,正对面一条原先下人们睡的大炕,谭露华正躺在那里,旁边站着她的小丫鬟针儿,正一勺一勺喂药。

第318章 痴心

针儿见香兰进来连忙行礼,香兰摆摆手,直走到跟前往床上一望,只见谭露华头上裹着一圈厚布,半靠在墙上,盖着一条半新不旧的菱花被,脸上一团病气,然两腮倒未见消瘦,并无憔悴之色,见了香兰竟勾起嘴角笑笑,不言亦不语。

香兰轻声问道:“身子好些了?”谭露华也不答腔。香兰又问:“头还疼么?身上哪儿不舒坦?”谭露华仍一副笑笑的模样,不说话。

香兰不由去看针儿,针儿低声道:“二奶奶刚醒那两天不过发呆,后来便是这个模样,逢人也不说话。”

香兰把药碗接了过来,坐在炕沿上,对针儿道:“你去罢,我喂二奶奶吃药。”小鹃和画扇便领着针儿去了。

香兰用勺子搅了搅药汤,默默将药一口一口的喂给谭露华吃,后又喂她喝了一盏温水,用帕子替她擦了擦唇角,又盯着她看了一回,方才低声道:“旁的闲话多说无益,你犯的是天大的错,林家再难容你了,可到底不忍伤你性命,要把你送到保定府一处庵庙去,日后你隐姓埋名也可安稳度日,伴着青灯古佛,未尝不是清净自在。”

谭露华仍神色未变,也不知是听了还是没听。

香兰暗道:“难道谭露华真个儿伤坏了脑子?倒真可惜这样伶俐的女孩儿……只是她这般糊涂些,也未必不是福了。”遂叹口气,握了握谭露华的手道,“你放心,你的行李我会亲自盯着收拾,大宗的东西只怕带不走,可金银首饰、散碎银两我都替你妥妥收拾了,日后也好有个依仗……林家的意思,今儿个下午就要送你走了,我来见你一面,说几句衷肠的话儿,望你日后多多珍重。”直说到后头,谭露华方才变了脸色。

香兰起身欲走,谭露华一把拉住香兰的手,口中道:“等,等等。”

香兰回转身。

谭露华道:“还求姐姐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帮我个忙。”

香兰又坐下来,道:“请讲。”

谭露华道:“劳烦你派人去翰林院的戴大人家,告诉他们家蓉三爷我要去保定的哪个庵庙,求他去接我,好姐姐,这事你帮我办了,我那些金银首饰也好,散碎银两也罢,你瞧中哪个就拿哪个。”

香兰只觉得自己是听错了,道:“莫非你这模样不是戴蓉害的?”

谭露华一怔,哀求道:“他是一时失手才伤了我,他当日跪在我身边哭,我虽一动都不能动,可心里是明白的……好姐姐,我求你,我们两个是真心的,真情实意在一处,求你成全我,他必然会来找我……”

香兰双手捧住谭露华的脸,不可置信道:“你是不是疯了?他已这样对你,还有什么真心!”

谭露华死死盯着香兰,咬牙道:“他就是真心的!你不懂,我在这深宅大院里镇日只是死气沉沉的癞活着,直到碰着他。我只要瞧他一眼,便觉得天青水碧,心里的花都开了。你不知他说过多少好听的话,为我写过多少诗,百般小意体贴,极尽温存之事。他曾说这辈子最爱的人便是我,恨不得与我日日化成一处才好。香兰!我与他恨不相逢未嫁时,万万不能分开!”她握住香兰的双手,睁大双眼,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淌下来,哀求道,“我求求你。”说着挣扎着要起来,跪床上给香兰磕头。

香兰连忙按住她,道:“你若再动,我便当真不帮你了!”谭露华一听这话,方才安静下来,拉住香兰的手,口中道:“求你,帮我这一回。你可知我这些时日躺在这又脏又臭的地方是如何熬过来的?我心里唯一能撑着的指望便是养好了身子去找戴郎。昨天林家那老头子来,任他疾言厉色还是手段凌人,我都不怕,林家休了我更随了我的心愿,我便可以和戴郎长相厮守了……”说着声音愈发哽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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