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缘(594)

秦氏忙迎上前,握着王氏的手惊道:“我的好妹子,这才几个月功夫,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是不是身上添了什么毛病?”

王氏听这话又欲落泪,掏出帕子拭眼睛,李妙之连忙上前行礼,笑道:“劳大伯娘惦记,婆婆是这一路劳顿,歇一歇就好了。”又笑道:“园哥儿也来了,这会子睡着了,在后头马车上,回头让奶娘抱伯娘屋里去。”

秦氏见李妙之使眼色,登时会意,也不再问了,只拉着王氏的手往里走。香兰暗道:“林三爷新娶的老婆真真儿是眉眼通挑,倒真应了她名字里带的那个‘妙’字。”微侧过头,正巧那二门外的美妇人扭头往这边瞧,二人目光相撞,那妇人将她上下打量一遭,一径儿盯着她瞧。香兰心中暗道:“丫鬟婆子们磨牙,说二老爷新纳了一房妾,想必就是她了,当真生得美。”

秦氏先把王氏等人让到自己住的院儿里坐,先叙过几句寒温,又引着香兰同李妙之厮认,李妙之上前拉着香兰的手,笑着打量一遭,对秦氏笑道:“我就在成亲那天见过她一回,只恨没好好亲近,如今可大名可谓如雷贯耳,谁不知道香兰姑娘是个花颜月貌又是个鼎鼎大名的才女,我当日匆匆忙忙没仔细瞧她,听别人赞她只当以讹传讹,说得太过,可今儿一瞧,才知道什么叫‘百闻不如一见’,只怕是那传言说得还有所保留了。”

香兰叹服,这李妙之三言两语间就跟人续上热络,捧人捧到十分,却不让人觉出不舒坦,口中道:“三奶奶谬赞……”

李妙之笑道:“我可不是谬赞,这一身气派,比公侯小姐还庄重,分明是仙女儿下凡呢。”

香兰不惯与头一遭见面的人如此热络,只好说:“陋姿难登大雅之堂,都是太太教得好。”

李妙之忙看着秦氏笑道:“还是大伯娘会调理人,赶明儿个也调理调理我。”

这一席话把秦氏逗笑了,拉着李妙之的手连连拍了好几下,笑道:“你这猴儿,就怕你拘在我眼前觉着不自在。”又对香兰道:“好孩子,我给妙丫头留了几匹好料子,你陪她瞧瞧去。”香兰知道这是秦氏存心将人支开,便带着李妙之去了。

只见宴息的大炕上果真堆着七八匹各色绸缎、细布,李妙之打发丫鬟去了,转身便赖在炕上,一行捶着腰腿,一行道:“这一路真要了命,骨头都快散了,方才又拿腔作调的。”见香兰瞧她,不由挤眼睛笑了笑。

香兰也不禁笑起来,这李妙之口直心直,大说大笑,即便故作姿态也不叫人厌恶。她亲手倒了一盏茶端过去,李妙之“哎呦”一声赶紧站了起来,摆手道:“不敢不敢不敢,怎么敢让香兰姐给我倒茶。”接过茗碗放在几子上,拱手抱拳说:“这一路途经酒肆茶驿我可都听说了,你可是女中豪杰。”

香兰奇道:“听说什么?”

李妙之讶道:“你不知道?如今外头有一部《兰香居士传》,一共十八折,说书的,有唱戏的,都在演这个呢。打从你在林家救过二姑奶奶,遭嫉发卖,舍身救父,夜宿山寺仁义护主,直至在密林里救了大堂哥,戏里书里一行行都有呢。”

香兰一时怔住。

李妙之笑道:“赶明儿个我打发人搜一套给你瞧瞧,什么‘薰风投晚,昊天星繁,争奈玉人不相见’词句雅得紧,不似市井之辈作出来的……听说你做得一手好画儿,赶明儿个得闲儿送我两幅可好?”

香兰口里应着,心思却早已转到《兰香居士传》上去了。

却说秦氏这里,王氏未曾开口先落泪,哭了一回,方才抽泣道:“自打老太爷上京,老爷就愈发放纵了,把那个小贱人养在书房里,好吃好喝的供着,还让阖家上下叫那小贱人‘奶奶’,这我都忍了。可这事到底传了不好听的闲话,我好意劝了几句,反惹他打我一回……那小贱人见了我,竟连礼都不行,昂着脖子过去,生生气我病了一场,她又挑唆人说我是存心装病……又百般撺掇老爷休我……”

秦氏怒道:“岂有此理,还反了她了!你就任她摆布欺负着?”

王氏哭道:“老爷只听她的,我在他眼里连下人都不如,哭也是错,笑也是错,一句说不对心思了便又打又骂,我都想抹脖子干净。”

秦氏怒其不争道:“你呀你呀,什么时候能改改这个性儿,该较真的地方得过且过,不该较真的地方倒使了牛劲。你是正头夫人可不兴这样想,得给自己争口气,还有老太爷、老太太给你做主呢,还能容那小贱人这样猖狂了!动不动要死要活的,别忘了你还有亭哥儿,他可是个孝顺孩子,你日后还得长长久久的享他的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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