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缘(608)

姜曦云往林老太太身后缩了缩,满面娇憨道:“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人家如今早该了不贪嘴了,老祖宗真会打趣人……”

众人皆笑了起来。秦氏假意笑了两声,用帕子擦了擦嘴;香兰低头不语;林东绮两眼只盯在戏台子上;林东绣连连冷笑;苏媚如磕着瓜子,随口将一嘴瓜子皮啐在地上。

一时,姜曦云命丫鬟取来两色针线,殷勤递上前道:“这是我孝敬老祖宗的针线,老祖宗别嫌手艺糙。”

林昭祥一瞧,只见有一双鞋并一见披风,那披风上绣了一尾游鱼,活灵活现,栩栩如生,林昭祥笑道:“你当初可吃了林家不少的鱼,如今绣这一尾,只怕也补不回来罢?”

众人听了这话又轰然笑起来。

姜曦云小脸儿通红,委屈道:“老祖宗想要多少尾,就怕我当年贪嘴欠的债多,就算把这披风绣满了也赔不起呢!”

此言一出,林昭祥不由笑起来。众人也连忙笑了起来。林昭祥余光瞥了香兰,只见她神色无波,不悲不喜,只垂着眼帘。

林东绣暗暗跟林东绮对眼色,小声道:“莫非祖父不知道她干过什么勾当?”

林东绮不由再下面踢了她一脚,往林昭祥处努了努嘴,压低声音道:“你小声些,别叫人听见了”。

林东绣冷哼道:“怕什么,我还怕祖父听不见呢!”

香兰静静坐在那里,脸上不动声色,可满腹的伤心、委屈及恨意几欲将要冲喉而出,煎熬之情让她坐立难安,方才原已清静的心又掀起波澜来。她深深吸几口气,慢慢将拳头攥紧又松开。她抬起头,却看见秦氏一双眼关切的正看着她,香兰微微摇了摇头。

秦氏面露怜惜之情,缓缓点了点头,如今她是真真儿心疼这女孩儿,心想道:“香兰这孩子救过我,救过绣丫头,还救了楼哥儿,随便凭哪一样,今日都不该在此处这般没脸,遭这样的罪。老太爷、老太太莫不是糊涂了,如今阖家上下看着,该让香兰如何呢,可怜可怜。”心中盘算着,再过一会儿她就支香兰给她取东西,打发她去躲躲难堪。

只听林老太太道:“趁着大家都在,不如把太子赐的手钏儿拿出来请大家见识见识。”

秦氏道:“哟,还有这等好东西,那真要仔细瞧瞧。”

林老太太道:“这是百叟宴后,太子亲手从腕子上脱下来赏的,伽南香木十八子,间珠佛头乃是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背云坠脚乃羊脂白玉雕的瑞兽。”

王氏念了一句佛,道:“单不说此物是太子赏的,单只这手钏儿也是个金贵物件儿了!”

林昭祥道:“此乃太子心爱之物,如今赏给林家是给了天大的颜面,如今你们老太太身上总不好,我把这佛珠与她戴,也沾一沾太子的福德。既如此,拿出来罢。”

这一句话让林锦园登时白了脸,他从椅上溜下来,悄悄走到香兰身边一拽她衣服,香兰便随他走了出去,待到无人处,林锦园一下拽住香兰的袖子,粉团团的小脸儿上尽是慌急之色,道:“香兰姐快救我!”

香兰连忙问道:“怎么了?”

林锦园带着哭腔:“那串珠子……让我弄丢了。”

香兰惊骇道:“什么?!”

林锦园抹眼泪道:“早晨我在花厅里屋跟老太太用饭,瞧着老太太把手钏儿用帕子包好放在大炕的床褥下面,我翻出来玩正巧三哥一早请安,带我出去采买些应用的东西,我把佛珠放在荷包里,转了一圈儿回来,一摸腰间,才发觉没了……我跟大哥哥说好了,让他到外头给我寻一串一样的,晚上再跟老太太说手钏儿丢了的事,让她先给我遮挡一二,没料想今儿个老太爷就问起来,这该怎么办?”他急得直跺脚,又一行掉泪。

香兰也急道:“那东西岂是能带出去随便玩的。别的手钏儿也就罢了,那是东宫亲手赏的,非同小可,哪里去找一模一样的。”

林锦园嘤嘤哭道:“那该如何……我怕……”

香兰握着林锦园的小手道:“乖,你这就同我一并回去,跟老太爷、老太太禀明实情,该领罪领罪,该领罚领罚,既是自己做错了,承担便是了。”

林锦园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满面惊恐道:“不成不成!祖父的戒尺要打死我了!”

香兰柔声道:“祖父打你也不过一时之怒,况有老太太在呢。你想想看,即便挨打疼些,也好过镇日里提心吊胆,是也不是?”

林锦园哀哀啼哭,死也不愿承认,又一叠声央告道:“好姐姐,甭告诉别人,求你了!我以后再不敢了!”香兰欲再劝,可看见林锦园可怜惊慌之色,不由想起当日自己初入林家,在曹丽环手下当差,偶一犯错便是这样惶惶不可终日,不知该领何等打骂,不觉心软。此时有两个丫鬟走过来,香兰恐被人瞧见了,便将林锦园搂在怀里道:“男子汉大丈夫便要有担当,犯错领罚才是正理。可如今你没想明白,我先不迫你,我答应你不同旁人说。可这是你自己犯的错,该自己承担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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