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风春(20)

张惟宜看着她,说得半真半假:“得许姑娘赞赏,真有些惶恐了。”

许敛宁微微一笑:“说惶恐却是言过其实了罢。其实昨天差一件事没有说,依皇上的身体,若是将养的好,大概还可以有五年的寿命。”

“是么。”张惟宜垂下眼,淡淡地应了一声。

“不过我毕竟不是像师伯一样精于医术,料不准也是有的。”

“名师出高徒,我自然信你。”张惟宜眼中淡淡的紫晕重彩,“我既尽为人子的责任,他却没有尽过为人父的心。我何必那么在乎?”稍顿了顿,似乎淡淡一笑:“虽然他不是个好皇帝,却是个痴情的人。”

“专情不好么?”许敛宁静静地开口。

张惟宜神情有些复杂:“我从来都希望朱祐寒这个身份并不存在。朱祐寒要娶的是身份相当的人,专情不过是徒增伤感。如果是张惟宜,这辈子定是要陪伴在意的人。”

许敛宁嘴角带笑:“王爷这番话若是说给在意的人听,定当事半功倍。”

张惟宜似笑又没笑:“也不见得。”

正说话间,一只白鸽扑扇着翅膀停在回廊的雕栏上,黑漆漆的眼转了转,然后轻轻地叫了一声。许敛宁神情微变,走上前从鸽子腿上取下一枚蜡丸。张惟宜淡淡道:“我先回书房了,晚点再来找你。”许敛宁捏碎蜡丸,抽出一张薄薄的白绢,上面密密写满了字。她看了几行,转头叫住张惟宜:“张公子,恐怕我在京城不能久留了。”张惟宜停住脚步,转过头看她:“是要紧事么。”稍微顿了顿,又道:“我也不留你,只是不知有什么可以帮你做的?”许敛宁握着白绢:“也不是那么急,等晚点去看了皇上再走也不迟。”张惟宜没有说话,转身向书房走去。

午后又进宫探了皇上的病,听伺候的宦官说,虽然皇上身子仍虚,却可以进汤水了。张惟宜只是一边听着,神情极淡。许敛宁待走出养心殿,方才回头看他:“你也太要面子,心里明明是高兴,却唯恐别人知道了似的。”张惟宜嘴角带笑,不置可否:“是么。”

许敛宁淡淡一笑:“等下出了皇宫,就是告辞之时,多谢张公子这些天的照拂了。”

“我也没照拂什么。只是,真的不要我略尽绵薄之力么?”

她抬头看对方,只见他微微低着头,神情很是沉静,却和往常有些不同:“眼下还想不到,可以留到以后再说吗?”

张惟宜抬手撩起马车的车帘:“也好。”

两人在外城分别,许敛宁雇了马车向南。一出冀中,就让车夫驾车到南京府,独自绕道而行。

风波再起平云息

南京府古称石头城,亦是历来不少朝代的都城。明朝初年本是建都南京,后来成祖朱棣登基后方才迁都北平。

油腻的街市,简陋的摊点,热情的小贩,还有刚出笼的热气腾腾的包子和豆花,俱是独特、生动的意味。从城门出去不远,便是南郊,不算大的村落,山边是梯田茶园,不时传来几嗓子歌声。

淡绿衣衫的女子站在山坡上,远远看着炊烟农舍,眉梢眼角是淡淡的沉静,却显得愈加冷漠。身后有人走近了,微微笑道:“我适才在城里看见许姑娘,还道是看错了。”

她回过头,脸上已是淡淡的笑颜:“司空公子不在京城陪着郡主么,怎么在这里?”

司空羽看着别处,缓声道:“我原本一直住在这里,许久不回,都陌生了。”

许敛宁看着他,没有说话。

“北少林南武当,二庄三宫五世家。现下看来,所谓的世家才是最靠不住的。”司空羽的声音微微苦涩,“天剑公子弱冠之年就担起名剑山庄,这些年我一直想学他一般,却始终不及项背。”

“原来是司空世家的后人。”许敛宁若有所思,“司空公子也不必妄自菲薄,天剑公子当年想必也是经过一番苦痛,只是没人知道罢了。”所谓的五世家,已然于多年前没落,无一幸免。司空世家和金陵沈家更是被一夜灭门。

“我一直记得是成化12年,距今快8年了。我随师父回家探望父母,看见的却是一片废墟。”他原本生得温文尔雅,可是此刻脸上微微扭曲,有几分杀意,“我查了这些年,却始终查不出个所以然,更不用说报仇了。所幸最近因为一些机缘巧合,终于教我探到一些蛛丝马迹。”许敛宁淡淡一笑:“但愿司空公子能够得报大仇。”话音刚落,司空羽突然逼近过来,手中兵器靠近她的颈边:“别人都说凌轩宫的流韶阁主雅擅六艺,就算武功稀疏平常,却是难得的聪明。许阁主,看来你及不上先人。”许敛宁不避不闪:“成化12年的事情了,那时我不过十二三岁,司空公子觉得我有这个能耐灭你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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