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连环(123)

李培南顿步:“她来了么?也好。”说完他径直走进花厅里闭目养神,再也不见出来。

站在院子里的闵安疑惑不解地看着厉群,厉群稍稍解释:“萧大人出面,公子就不需要到场,完全可以将事情交付给她。”闵安听得咋舌:“好厉害的萧大人,若我有一日,也能让公子如此看顾……”厉群笑道:“走吧,小相公与萧大人是不一样的。”

闵安擦净脸,稍稍整理衣袍,跟在厉群身后绕过了公堂,站在候命的卷棚下。堂上两墙边驻守侍卫,到场的官员并不多,只有李景卓及彭因新两人。笔录书吏为避锋芒,将桌案移到了檐廊口。

闵安抬头看去,一眼就可看到李景卓居高临下坐在暖阁左侧,容貌冷峻,华服铺张开来,道出了皇家骄矜意味。他不说话,整座公堂就静寂无声,只有十二盏大灯笼挂在檐下发出簌簌轻响。

非衣一身轻便地走出来,对着暖阁高台行礼,李景卓动都未动,非衣自发退到一旁的椅子里坐下。

“升堂。”李景卓传令,清脆三声梆响传递出去,从大开的仪门外不紧不慢走来了一道瘦长身影。

萧知情绾发成束,箍在薄蝉金丝翼发冠里,露出了整个利落的脸庞。她的面容生得白皙,眉如墨洗,长而不媚,凤目稍稍游移过来,便透出一股神采。她穿着雪青绣花长袍,下摆裁出了一些褶子,与同朝官仕的衣制稍稍不同,她的长袍外还拢着一层纱衣,质地考究,足以体现了她的精巧心思,就是小到衣饰细处也要注重。

闵安心想萧知情是所有女官的楷模,不由得朝她多看了两眼。正巧萧知情走过卷棚,仿似知道他在看她,也将眼睛移了过来。他一对上她的凤目,微微一怔,她却掠动嘴角,像是笑了笑,头也不回地走上公堂。

一旦走到公案后,萧知情就向李景卓、彭因新、非衣三人行礼问安,礼节没有丝毫偏差。直至走过繁文缛节到达堂审关节后,她的精利就显露了出来,追着彭因新质问,三声连下,问得彭因新哑口无言。

“敢问彭大人,在人证已死、供词翻新、证物未曾呈堂的三大情况下,彭大人是如何断定二公子犯下血案的?即便是二公子犯下了血案,彭大人又为何不责令二公子写下申状,择日再进行堂审?若是彭大人心忧案情,需连夜审查疑犯,又为何将禁军安置在堂上,阻断消息传向宫中,甚至是禀文、申详也不曾送出?”

彭因新恼怒在心,闷了半天气才想着去回答,萧知情依照堂审规矩一一对他辩驳。彭因新吃亏在没有按照合理步骤进行审案,法理上还是有讲究的。随后,萧知情提出依法审查,请代表毕斯的苦主及代表非衣的受讼人闵安各自拿出新一轮的证据。

非衣坐完全场不说一句话,自然还是打着身体受了风寒,不宜听审的借口而避开冗繁审查。闵安说服主簿跑到昌平府请来楚南王等人,本来就是想借着楚南王的声威重审这个案子,达到不死人就能解困的目的。主簿果然不负所托,将县衙里的前后变故交代得清清楚楚,楚南王连夜带兵赶来,在声势上压制住了彭因新,使得闵安的目的成功了一半。

闵安代非衣辩驳,提出了一个有力主张。他对着堂上单手行过礼,侃侃说道:“诸位大人明鉴,若是将尸身冰存起来,再加热解开,就可隐瞒凶案发生的时间。此时尸身由于被冻过,且未改变倒地的形态,尸斑依然会落在原处,不会发生移动的现象。”

萧知情追问:“可否证明你的主张?”

“可以,请萧大人传唤另一名证人到堂。”

被闵安委以重任的郎中早就等在了县衙外。他看到重兵把守着大门,心底怕不过,不敢走近来敲响堂鼓。闵安左等右等,多长了一个心眼,请厉群外出查看,弄清原委后,厉群就帮郎中敲响了堂鼓。

堂鼓一敲,喻示着有冤情要申诉。郎中被衙役带上堂,向大人们证实了闵安的推断。他说道:“小相公委托我买来一头活猪宰杀,镇上冰块,再烧火解开猪身,所得的症状与案情一致。”说完后,他指着板车里放置的死猪尸体表明:“大人可走近查验。”

老书吏起身,查过猪身,与毕斯的尸单一比对,证明无误。

萧知情看着闵安,再追问:“你能辨驳毕大人死亡的时间,想必也有办法证明谁是凶手了?”

闵安一对上萧知情清亮的眸子,就感受到了一股迎面而来的压迫之力。他纳闷道,她怎么知道他有办法找出凶手,难道能读懂他的脸色么?正在迟疑间,萧知情手抚公案而坐,落落说道:“你一直用手按着腰包,很少去扶受伤的左臂,想必是有什么紧要的证物要拿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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