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连环(154)

非衣威压的声音回答:“找遍每间房,一定要找到他。”

寝居里的李培南一听,就明白了非衣的意思,可见雷雨天挂念闵安的人不止他一个。他沉吟一下,当机立断,取过一粒安神助眠的药丸塞进闵安嘴里,灌了些水让她服下,再放下帐幔遮住了床阁里的光景。

不多久,非衣喝退随从的阻拦,找到了寝居前。他先是有节制地敲了敲门,听见里面传来冷淡的一句“不见客”,干脆起脚一踢,踢开了门栓,径直闯进了里间。

寝居隔断成前后两间,外面摆着桌椅屏风,里面设置了槅门及垂幔,重重光华之后,才是一座楠木红柱拔步床。

此时灯影低渺,香气淡远,叠帐垂地,四境静寂不含一丝人声。

非衣看向垂幔里,先抬手作了揖:“只有世子这里点了灯,可否让我进去查看一下?”

李培南坐在床边问:“为何查看?”

“行馆里走失了闵安,我担忧他的病伤,只能冒昧四处查探。”

“我这房里由得你来查看?退下去!”

李培南威严的声音里隐含了不悦之情。非衣并未退下,仅拱手施礼道:“得罪了。”突然手腕一翻,抽出腰间的软剑,似迸发的银霜白练一般,笔直刺向前方!

垂幔里掀送出来一缕寒风,紧跟着风声之后,便是一壶沙漏,叮的一声,撞击在非衣剑尖上。非衣一击受阻,立刻变换剑招,削向了纱幔,想斩落重重碍眼的遮挡,让他看清里面的景况。这样一剑斩落下来,既能做到不伤世子颜面,又能揭开床阁里的秘密。

李培南猜得透非衣的心思,怎会让自己最后的隐秘心意暴露在下人眼前?他抢出身形来,两手一拍一阖,夹住了非衣的剑尖,径直朝前一推。非衣见李培南挟着一身冷气杀来,也不胆怯,脚下一点,借着李培南的推送之力飘出了槅门。他若不退,剑身就会反弹回来,以李培南十成力道的威势,必然要折损了宝剑,他心下痛惜不过,只能先退了出来。

李培南从袖中拈出一块雪帕,擦净了掌中血,丢到地面上,然后穿过重重垂幔,走到了槅门前。他的睡袍散开了一大块,露出结实的胸膛,两道锁骨在精壮胸前撑出了嶙峋感。最显眼的是,他并不忌讳脖下及肩骨上的新鲜抓痕,甚至无意穿上外衣去遮掩一下,就这样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

非衣看得怒火中烧,冷冷道:“你竟然做出禽兽之事?”

李培南却微微一笑:“你情我愿之事,何曾需要禽兽行径。”

非衣再不答话,将剑一抖,迎面刺向了李培南,李培南闪身急避,脚下连番抢位,始终不离开槅门前。非衣攻了三剑,剑气寒冽,割伤了李培南的衣角。李培南的功力也不容小觑,竟然能空手与非衣斗得不分上下。

非衣寻了一个间隙,拧身刺向槅门前的陈列架,将蚀阳剑鞘挑到了李培南手里。“拔剑。”他冷冷说道,“我不杀手无寸铁之人。”

李培南好暇以整地抡过剑鞘,耍了个漂亮的眼花,依然闲适站着,淡淡说道:“我召歌姬侍寝,你来坏我好事,这笔账,恐怕溅血也算不清了。”

非衣回以冷漠:“世子唤出歌姬让我看一眼,别说溅血,就是刀剐我的肉我都能不推辞一声,世子能做到这样么?”

李培南伸手,用剑鞘挡住了非衣的去路,依然冷淡说道:“上了我床的女人怎能让你随便看?”

非衣冷冷一笑,挑剑刺向李培南手腕,又与他缠斗在一起。两人才过了几招,门口就传来一声怒喝:“兄弟相争成何体统!还顾不顾颜面?”

非衣一招“飞星暗度”才走了半招,听到父王的责备,依然将匹练般的剑光倾泻出去,削向李培南持着剑鞘的左手。李培南根本就没停手的意思,将剑鞘反转,又阻挡了非衣的杀招。

李景卓抓起桌上两个茶杯,贯注十成力,呼呼两声砸向了槅门前,终于分开了两人。非衣收剑退向一旁,李培南手起剑鞘落,稳稳接住了两个杯子,将它们轻轻放在陈列架上。

李景卓多次见到李培南接他摔下的杯子,其目的是为了护住手边的家宠不受茶泼。这次寝居里没有一只飞禽或走兽的影子,让李景卓立刻就推断出,垂幔后睡着的人才牵制住李培南的万分小心。

非衣游斗一刻,衣衫发丝不见一点凌乱,他为了顾全礼节,回身给李景卓施礼:“深夜惊扰王爷,事出有因,万请海涵。”

李培南放下茶杯后就转身走向了垂幔里,视外面的一屋人如无物。

李景卓自然知道因由出在哪里。他抑制着火气,对亲随说道:“升帐。”随从静静走过去拉起了绳索,将重重掩落的帐幔拉出了对开的空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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