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连环(17)

毕斯听后点头:“小相公言之有理。”他搔了搔额头,看看一旁站得十分镇定的非衣,又问:“非衣可认同他的话?”

非衣答道:“他很聪明,还能验尸,大人知人善用,手下无弱兵,是百姓之福。”心底却有些暗暗惊异,原来闵安验尸、推断案情时,并不像平日所表现出来的那样软弱糊涂。

非衣的官腔说得很地道,四平八稳地点到各方面,由他那种淡淡的口吻说出来,不会让人生出一种恭维之意,不着痕迹地夸奖,更是让毕斯受用。

毕斯心下熨帖了不少,又问:“那——小相公先前说的,茅十三那伙人又是怎么回事?”

闵安再恰到好处地开口提醒:“大人请看,这人染了绿眉毛,中宽边窄,正是茅十三一伙的标志。茅十三对外自号‘绿眉好汉’,团伙中染色越深,代表地位越高。从这人眉色来看,他极有可能是匪贼里的二当家,我先假定他就是二当家吧。现在二当家曝尸荒野,被人用不着痕迹的方法杀死,可见匪窝里没了茅十三坐镇,已经发生了内讧,凶手是个心思较精巧的人。大人这时抓住机会打过去,抓住凶手结案,一举端掉匪贼老窝,更是锦上添花的事情。”

毕斯听得点头:“那你先处置好与茅十三约定的文书,随后按照你的法子去打匪贼。”说完,他就吩咐其余衙役挪走尸体安顿,并拿出官印交给闵安。

闵安收好官印,看到非衣站在一旁,低声说:“大人害怕讨伐匪贼时没有高手保护他,所以才三番四次地迟疑。不如非衣跟着大人出使一趟吧,我保准大人付给非衣多多的赏银。”

非衣回道:“银子我多得是,要我给你多少,才能让你闭嘴不再来找我的麻烦?”他吝啬瞥上闵安一眼,径直走开了。

闵安见出动非衣的要求再次落空,叹了口气,焉答答地走到偏厅,一进门,他就恢复了该持有的面容。茅十三坐在一张椅子里,愁眉苦脸的,着实被昨晚那场女鬼索命的事情吓得不轻。

闵安依照道上的规矩,给茅十三备酒压惊,并出示一封盖了官印的约战书,约定十日后黄石坡一战,与茅十三讲定若战败,他必须连人带手下听从毕斯的处置。毕斯也会请一名高人来为茅十三做一场法事,驱散他身上的邪气。

闵安的文书里有个巧妙之处,若是他当面询问茅十三的手下在哪里,茅十三必然不会出卖自己的兄弟们。但是闵安以文书约战的形式提议与茅十三公平打一场,茅十三必定会带着所有手下出战的,到时只需闵安辅助好毕斯一网打尽匪贼就行,还能让茅十三输得心甘情愿。

茅十三经过昨晚那一惊吓,早就臣服在女鬼功力之下,哪有不答应的。再说他平生只服英雄气概,听见闵安说,毕斯要与他公平一战时,嘴里早就大呼起“好,这才是好汉的样子!”

至于毕斯那边,闵安经过两次游说,已经让毕斯完全听从了他的主张,也就是先放走茅十三,再约战,趁着胜利时机招安,妥善处置好茅十三那一伙人。

茅十三走后,闵安坐在偏厅椅子里,脸上熏起了一些酒气,像是新开的桃花那样红艳。他捧着脸,正在想着该怎样打动非衣随毕斯去黄石坡一趟时,非衣已经一脚踏进了大门。

非衣站在闵安身前,袖口透出一丝淡淡熏香,惹得闵安神颈偷偷去闻。“你还不消停?”

闵安抬头问:“怎么了?”

“我的窗前为什么多了一块坟包?”

“那是忠义阿花的埋骨地,生前为我挡骂消灾,死后为我证明被雷劈死的惨状应该是怎样的,它做了那么多的贡献,我就不能立碑纪念它么?”

非衣这才明了闵安当场看了一眼尸体,就马上判定那人不是被雷劈死的原因了。他根本没有联想到阿花死后所做的贡献上这些奇奇怪怪的门道上来,就在当时,他还有些惊讶闵安的洞察力竟然那么敏锐,简直要追得上昌平府的萧知情了。

非衣没有与闵安多费口舌,他赏了小六一锭小银子,小六就替他把事情办好了,直接将阿花的骨头坟包移到了猪圈里。小六哼着小曲压好土时,心血来潮,自作主张地为阿花立了一个木头碑,写道:一只好猪,死得其所。

非衣的银子是毕斯外出一趟换开的,最早时他给了毕斯一张作为食宿费用。这之后可谓钱源滚滚来,谁也不知道非衣到底随身携带了多少银票,能兑换出多少银两。所以每次非衣一出现的地方,必有公门里的人迎来送往,极尽所能侍奉好他,导致闵安想再次请动非衣出门办趟差事就变得难上加难。闵安本想冲到非衣窗前与他理论阿花骨头坟的问题,再趁机游说下差事,可是等闵安走进院子,却发现里面已经稀稀落落站了两三个衙役,正在培土稳固花架,花架上还吊着五个竹片记事牌,写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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