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连环(261)

当晚,闵安穿了一套紧身衣,在外面罩上宽衫,收拾妥当后带着李培南弯腰走进后院地道里。她指着断口处说:“只能到这里了。”

李培南晃开火折子,细细查看了各处,伸手在盛放干果的缸沿上反复搬弄了几下,最后才碾开一道暗道。闵安看得奇怪:“公子怎么知道这底下还有路?”

李培南当先走了进去:“左州总兵府在六十年前,是一处游牧兵结集地,他们怕太上皇发兵打过来,提前在地底挖了地道,能联通多个出口逃出去。”

闵安有些恍然:“公子来这里,难道是为了探寻地道?”

李培南带着闵安走向左侧,脚步未曾有过丝毫迟疑,闵安越发肯定了她的推论。“不尽如此,我还需拉拢总兵府的军力。”

“公子已被削爵,还需要军力做什么,难道是……”后面的想法她不敢说出口了,实在是太可怕。

李培南笑了笑:“我怎会坐以待毙。”言下之意即是没有否认聚兵生乱,甚至会颠覆宫廷势力。在李培南眼里,朝政被太后一派把持,算不得是皇权统治。

听到这种反逆的话,闵安适时不吭声了。李培南往前走了一阵,熟悉到不需辨认地形,直接对闵安说:“上面就是三额吉的院子。”

闵安伸手要推出口山石,李培南拉住了她:“上去之后,多等一刻,如不出所料,今晚必定有人来作怪。”

“公子又怎么知道?”闵安越听越惊奇。

李培南从容答道:“我在晚上多来地道查探,路过此处时,偶尔会听见一些暗声。”但他是个冷淡性子,哪怕上面闹出了人命,他都径直走过去,从未外出看一眼。

“公子又如何料得是在今晚作怪?”

“你前两日才透露了消息,听到三额吉有孕,自然会有人来下暗手。”

三额吉的院落里植有榆树,正对着垂幔竹楼。李培南唤闵安躲在树窝里,他则斜依在树干上,借着枝叶隐蔽了身形。夜里起了薄雾,凉风习习,两人各自没有言语。闵安捱了一刻,觉得又冷又困,低声问:“还没来么?”

“再等等。”没了下文。

闵安再等一刻,又问:“还在么?”

“嗯。”

“怎么不说话呢?”

“该说的已说尽了。”

闵安默然,这才觉得自己想的没错,一年再见李培南,他变得疏冷了不少。她窝着身子一阵苦想,不知心里该喜该悲,总之有些酸涩堵住喉头间,迫使她忍不住问了句:“你喜欢小姐吗?”

李培南不答。她又问:“会娶她为妻么?”

李培南依然不答。闵安觉得自讨没趣,耸了耸鼻子,小声道:“我看你待小姐是极好的。”没听到回答,她又忍不住在心里说着:是真的好,比久岛公主好,似乎……比待我还好。

想哪里去了?为什么要提到自己?闵安心生惶然,掐了手臂一把,忍住了泪,不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李培南说道:“叫我叶循。”

“哦。”

“难以担当公子之称。”

听见李培南第二遍这样说,闵安立刻从善如流:“阿循喜欢小姐吗?”

李培南突然道:“看脸。”

闵安愕然:“阿循也看脸吗?难道真像兵总说的,当今是个看脸的世道?”她的芝麻脸可不讨喜。

“看那人的脸。”

闵安愈加愕然:“还得挑人来看?”

李培南索性折了一段树枝,伸手一探,别住闵安的脸,用了两成力将她的脸扭到了另一边。闵安顺势看去,才发现竹楼外出现了一道黑影,似乎是穿着苗蜡族的服饰,那人脸色映着模糊的光亮,显得青惨惨的,像是从地底爬出的幽魂一般。

李培南提着闵安轻轻跃上高处树枝,用右手捏住了闵安的两颊,闵安受力说不出话,讷讷想到,原来他是嫌自己聒噪啊。她只能乖乖伏在他身旁,去看竹楼里发生了什么。

竹楼里三额吉低低惊呼了一声,过后燃起灯,她与进楼的人交谈了几句,总是一副受惊吓的样子。

闵安渐渐瞧出了门道。进楼的男子应是二十年前三额吉已经离世的父亲,因为听三额吉的话意,男子还保持着她父亲入殓时的衣装和容貌,眼角没生一点皱纹,连靴底的泥巴都是从她熟悉的坟地带出来的。男子似乎怕三额吉不信他是“来托梦的冤魂”,还特意说了诸多细事,使得三额吉频频点头,忍不住首肯他说的那些确有其事,来证明他就是她父亲一事。

三额吉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战战兢兢地问:“父亲又不愿女儿生下孩儿么?”

男子口吐一股迷烟:“格龙与我有仇,你生下孩子,我便化作厉鬼附在他身上,夜夜扰得你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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