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早已离开(96)

直觉告诉冷双成,既然简苍无法来接沙小弦,沙肯定是去了七年前简苍的住宅。

冷双成第一个反应,就是回去找证件,飞回北部。

周末总是让生活充满了不期然。

沙小弦

兴远大道面接单身公寓,钢铁丛林里简约大方的居所。阳光从顶部倾泻而下,点燃了外在粉刷的紫釉色,亮得刺眼。

只有一个人黯然无色,沉默站在高楼大厦前,一瞬间流露出的心如死灰,甚至摒弃了她身上原本浑然一体的冷漠特质。

沙小弦面色像纸一样的惨白。

从沙岛出来,她将证件、为数不多的数百元钞票塞入口袋,然后将背包朝后一扔,彻底地成为一无所有的孤家寡人。工作没了,阿澈死了,双亲仿似从来不存在,她当时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找到简苍,唯一和她有关联而无血缘关系的亲人。

二十多年来,她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懂事时身边就有了简老爷爷和简苍。他们关怀她,给她创造各种学习、锻炼的机会,给予她最无私的爱。爷爷病逝,这种亲情由简苍来延续,继续一如既往地督促她、照顾她,可以说,除了七年前运钞失误、阿澈牵连致死这个毁灭性的打击,她的工作、生活都是一帆风顺。

登机过境,七年的牢狱之灾磨损了她的身体,所有机务人员毫无例外地对比证件和她本人吻合的可能性,整个过程漫长,她不发一语,冷冰冰地接受各种审视,出了机场,她就买了顶棒球帽盖在头上,遮住了零星碎白的寸发。

配上七年前和阿澈同一款的Burberry黑红条纹长袖T恤,黑紫灯芯绒休闲长裤,橱窗镜子里呈现出的是她帅气苍白的模样,皮肤透白,神情冷漠。

打车直奔以前和简苍共住的公寓,已经易主,对方颠三倒四说不出简苍的去处,她转头离开。再去萧氏祖宅,彩色镀锌铁门森严,门童看了看她的样子,隔栏丢过一句话:“大少爷死了,少奶奶也死了。”

沙小弦一阵头晕,太阳射下的光芒在她眼前顿时变成黑色,她想都没想,豁的一下伸手穿过栅栏,紧紧揪住了那人衣领:“再说一次?”

门童拼命挣扎,奈何被她钳得死紧,只得大声叫嚷,转告了所有的事:简苍和萧政离婚,在外奔波三年搜寻什么官司证据,最后患脑癌去世……

所有的,所有的关于简患病诊治之前的事,对于她来说,又是毁天灭地的打击。

沙小弦不知道她拽着人家有多久,闭着眼睛靠在铁栅栏上有多久,直到那人嘶哑得发不出声音,身体瘫软得滑了下去,她才惊醒过来,放开因刚才穿过方管栏杆、被磨擦出血丝的手掌。

太阳坠了下来,大地都是黑的。暗灰的青石砖、灰蒙蒙的叶子、弥漫烟尘的大道一股脑地旋转、挤压,空气里都充满了辛辣的味道。她的胃抽得干痛,眼里却没有一滴泪。

沙小弦拔腿朝兴远路跑去,长腿急促,口舌干燥,只知道一直跑一直跑,沿着护理花坛跑,沿着人行道跑,沿着十字路口后的长街跑,整个世界已经不复存在,她身体里只有一股从四肢浮起的热意,能够足够让她抽离痛苦的力气。

单身公寓在望,目标地是12层A室,以前简苍住过的地方。

按响门铃,没人应答。再上顶层13A室(顾翊名义下的居所),同样没人应门。心中有股执念在烧,她又敲开了隔壁B室的门。头发蓬乱的年轻男子再次冲了出来,嚷着:“找谁?帅哥找谁?”

沙小弦艰难地张口说了几句,沙哑的嗓音使得来人一怔:“你也要翻阳台?找左下的简小姐?”

沙小弦不置可否,拨开主人身子,找到了开放阳台,朝下估量。

“绳子。”她回头,吐出两个冷漠的字。

年轻人怔忪:“哥们这么瘦,行不行啊?”见面前瘦长帅哥眼神冰凉,疑惑着递上捆绑行礼的绳子,嘟囔,“怎么就我这成了梯子……”

沙小弦绷了绷绳子试强韧,一端固定,朝右手腕上缠绕几道,拽紧,然后在年轻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双腿退出阳台,唰的一下荡到12层。

那人伸出身子朝下凑,吹了声口哨:“哥们真酷,特技演员?”

沙小弦扯了扯绳子,并不说话。她两手撑住阳台护栏,利索地腾身一跃,似匹灵敏的豹子跳入隔座。上面又传来一声口哨:“偶像。”

简苍家的玻璃橱窗蒙上了灰尘,不过不能阻挡她的视线。

墙壁上挂着一幅天使画,羽翅翩飞,色彩绚丽,是简苍在外求学的侄女简单的处女作,她还记得。小女孩曾经天真无邪地看着她,软求:“沙展沙展,你长得真好看,以后做我画里的模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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