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宦(1600)

作者:江南梅萼 阅读记录

长福听他语气像是自言自语,就没答话。

慕容泓放着放着,忽觉手中一轻,高空中的风筝飘摇几下,倏忽就不见了。

他呆愣了一刹,低头一看,原来线辘上已经没有线了,最后的结大约没打紧,线放完就松脱了。

仿佛不祥预兆,让他脑中顿时空白一片,回过神便急急吩咐一旁看到风筝飞走同样呆住的长福:“速去叫褚翔带人寻朕的风筝回来,告诉他务必寻回!”

“是!”长福转身撒丫子跑了。

风筝原本就放得高,如今随风飘走不知方向,盛京乃是都城人口稠密,要去找这样一只脱线的风筝谈何容易?

子时了,慕容泓还穿着寝衣披散着长发坐在床沿上等。

长福有些看不下去,小心翼翼地凑上前轻声道:“陛下,您先安置吧,待褚大人他们回来,奴才再叫醒您。”

“不必。”等不回那纸鸢,他睡不着。

长福只得闭上嘴站在一旁陪着一起等。

又过了约摸半个多时辰,褚翔才带着那只先被树枝刮破,又被孩童扯着在街上争抢踩踏,作弄得脏污不堪的纸鸢匆匆赶回。

慕容泓接了纸鸢,如释重负,对他们道:“都下去吧。”

待到人都退下,他才携着纸鸢上了床。

“纵不慎飞走,只要朕想寻回,还是能寻回的。”他将破损的纸鸢盖在自己身上,手绕线几圈,安然闭上双眼。

长安大病了一场。

纪晴桐死后,她强撑着给她操办完丧事便一病不起,最后还是陈若霖亲自赶到夔州将她和孩子带回了福州。

薛红药得知纪晴桐难产而死的消息,大哭了一场,然后就竟日抱着那随她姓的孩子不撒手。

可这孩子也不知是因为在母体中受了颠簸还是不适应环境的缘故,白天好好的,一到晚上便哭闹不止不肯入睡,刚到瀛园几天便荣获“夜啼郎”称号一枚。好在长安身边人手够多,晚上轮流着抱他溜达。一次偶然的机会,发现云胡的琴声能让他安静下来,于是云胡便多了一项工作,晚上弹琴哄“夜啼郎”睡觉。

长安给这孩子小名取了个“蕃”字,一来蕃有树木茂盛之意,暗合他的名字,二来蕃与凡同音,长安希望他将来就做一个平凡安乐的人,不要被他们这辈人的恩怨情仇所累。

围绕这个字,府里人对这小东西的称呼五花八门,蕃蕃阿蕃小蕃蕃儿蕃哥儿,不一而足。大家久未见到这般小的孩子,都喜欢得很。

长安病愈后,又开始失眠,晚上只要闭上眼,满脑子都是纪晴桐临死之前那凄婉哀伤的模样。这次连陈若霖的胡搅蛮缠都无法驱散她的梦魇,于是她又开始酗酒。

这天晚上,薛红药瞧着陈若霖没来,便抱着蕃蕃来到长安房里。

长安撑着额头坐在桌旁,正准备喝酒。

薛红药道:“长安,今晚你陪蕃蕃睡好吗?”自从长安脱去那身官服,她便不叫她千岁了。人前她唤她爷,人后就直呼其名。

长安愣了一下,放下酒杯,从薛红药手里接过襁褓,看着孩子粉团儿一般的小脸和那瞪得圆溜溜的眼珠子,忍不住轻轻晃了晃他。

薛红药见状,转身要走。

“红药,你也留下吧,我怕我应付不来。”长安看到这孩子就想起纪晴桐,心里总是难过,所以自回来后和这孩子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薛红药回身,见长安一副忐忑模样眼巴巴地看着她。

自相识以来,长安在她面前一直是一副强大腹黑的权宦模样,若不是那次近身接触碰到了她裹起来的胸,她根本没办法把她和女子这两个字联系在一起。哪曾想到,终有一天,她也会在她面前露出这般无措的模样。

薛红药一时又是心酸又是心软,就点了点头,留了下来。

对于两人同睡一张床这件事,薛红药因为喜欢长安的缘故,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但见长安一脸坦然,她便也坦然起来。

她虽喜欢长安,但又不曾想过要和她怎样,又有什么可羞赧的呢?

薛红药睡在最里侧,长安睡在外侧,蕃蕃则置于两人中间。

这孩子一躺上床就开始哼哼唧唧地想哭,门外适时地传来一阵舒缓优美的琴声,他眼眶中尚有眼泪在打转,却神奇地安静了下来,一副凝神细听的模样。

“为着便于云公子弹琴哄他睡觉,我特意托圆圆将云公子的房间换到了我隔壁。”枕在枕上,薛红药对面朝着她这边的长安道。

“他也愿意?”长安问。

“愿意着呢,想不到云公子那样冷冷清清的人,居然挺喜欢孩子的。”薛红药微笑道。

长安其实觉得薛红药若是能跟了云胡也挺好的,虽然云胡腿脚不便不利谋生,但她能给他们宅子,田庄,店铺,给他们一辈子吃用不尽的银子。他们尽可以远避世外,做一对神仙眷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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