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凤朝阳(65)

潮生暗暗警惕。

对方和自己既然不是一路而是对头,那她们能力越强,对自己的威胁就越大。

有来头,有能力。

既弯下腰,又陪得了笑。

她们笑得越是甜,潮生就觉得这笑容背后藏着的东西越是可怕。

上回春墨等于已经撕破了脸,金花和金叶不会白吃这个亏的。她们当然不想象松涛阁那几个宫女一样被赶回去。谁知这一回去会怎么样呢?

在这宫里,每个人都没有退路。

必须削尖脑袋,踩着别人往上钻。

被别人踩下去,那就万劫不复。

潮生处处小心,自己的东西每天细细的查一遍数一次,小心锁好。出入当心,饮食更加不用说,除了自己亲手,亲眼过的东西,别人给的她绝不敢吃一口。

不是她信不过身边的人,而是有时候,那些鬼域伎俩防不胜防。

进了八月依旧暑热酷闷,潮生连着好些天都没胃口吃饭,只喝得下一些汤水,再加上活计不少,她迅速的在原本就苗条的基础上又瘦了一圈,本来就有些偏大的衣裙象是挂在身上一样。好不容易夜里下了场雨,天气凉爽一些。潮生中午偷闲歪了一会儿,起来时听着窗外远远近近的蝉声响成一片。

她揉揉眼,支起镜台来梳头。

秋砚推门进来,笑着说:“懒丫头,可睡醒了?”

潮生捏着一绺头发,转过头来一笑:“秋砚姐姐这大中午的不歇着到处乱转什么?”

秋砚扶着门框边楞了一下,潮生只当她有事,站起身来:“秋砚姐姐有什么吩咐?”

秋砚回过神来,摇头说:“没事。”

潮生把解暑茶倒了一杯捧给她,秋砚伸手来接。

粗瓷杯子里是最普通不过的解暑茶,这本来平平无奇,可是被潮生白皙纤长的手指托着,让秋砚有些恍惚。

潮生初来时不过是个黄黄瘦瘦的小丫头,一天一天过去,在众人都没察觉的时候,她悄悄的变了模样。

那眉毛浓淡得宜,象两抹醉雨烟痕。眼睛清澈秀美,流转间就象是有无数的话语欲诉。午睡初醒的面颊是桃子一样的胭红,一时间秋砚突然想到“我见犹怜”四个字。她听说书上戏词上总有这么个词儿,然后刚才她突然就想起这个词来。

平日抬头低头,匆匆忙忙不留心,仿佛突然间才发现了她的存在一样。

刚才进门时看到那一眼,秋砚先是惊艳,接着又想到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不,她没有走错地方。

秋砚接过茶,看着潮生的目光有些复杂。

“你啊……”秋砚摇摇头,喝了一口茶。

半温的茶水有些酸涩,但是回味泛甘。

“我怎么了?”

秋砚笑笑。没说这个,问起前天让潮生做的活计来。

潮生去取来给她看。

秋砚没有说出口的是,可惜的是她投错了胎。

这丫头真不象是个宫女。

可是她偏偏只是个宫女。

……真可惜了。

“秋砚姐姐先看着,我把头发扎好。”

潮生把头发全编起挽好,系上头绳。她从不象旁人那样爱用鲜亮的艳色,头绳是总是半旧的,扎来扎去不过是葳黄、灰青这些颜色,很不象个年轻爱俏的小姑娘家。

可是想到她的经历,秋砚觉得这也难怪她。

谁经了那么一场祸事,还在浣衣巷做过一年的苦役,也不会再傻呵呵的没心没肺,只想着出头拔尖。

前些天潮生洗头秋砚帮她淋水的时候,因为怕溅湿衣裳,潮生只穿了件内衫,高高挽着袖子还拨开了后颈,秋砚看见她肩颈雪白中透出几点红痕,象是撒在凝乳上的细碎花瓣,随口问:“这是怎么弄的?”

潮生怕水进了眼,匆匆忙忙的说:“挨过打落下的印痕。”

当时得打得多狠哪?秋砚看着都替她觉得疼。

真亏她还熬过来了。

潮生看她只是瞅着自己不说话,有点儿奇怪:“秋砚姐姐看着,可有什么毛病没有?要是哪儿不妥我再改。”

秋砚笑着说:“没有,都挺好的。”她忍不住抬手捏了一下潮生的脸,滑滑溜溜的,就象在捻缎子一样。

“真是女大十八变。你这样貌,当个妃子娘娘也尽够了。”

潮生一愣,忍不住笑出声来:“怎么突然想起来说这个?姐姐别笑话我了。”

秋砚也笑了。

“行啦,说正经的。你这会儿也睡饱了,跟我去西边儿送个东西。”

“送什么?”

秋砚说:“殿下早上交待的,让拿一幅画过去给二皇子。”

可是秋砚又犹豫了下。

虽然她刚才是想叫上潮生一起去,顺便在院子里走走散散说说话,可是现在却有几分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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