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恕与珂雪(45)

要进入梦乡前,隐约听到窗外传来雨声。不禁回忆起今晚看到那张“哗啦啦”的图时,也曾短暂听到雨声。但后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浑身湿透的感觉。我突然又想起以前老师所说的话:“厉害的画家,画风时,会让人听到呼呼的声音;画雨时,会让人听到哗啦啦的声音;而画闪电时,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捂住耳朵。”

我记得学艺术的女孩提到,她老师也说过类似的话。好像是:“厉害的画家,画风时,会让人感觉一股被风吹过的凉意;画雨时,会让人觉得好像淋了雨,全身湿答答的;而画闪电时,会让人瞬间全身发麻,好像被电到一样。”

我是学科学的人,总觉得这两种说法也许都对,但一定会有一种比较接近真理。因为不小心起动了思考机制,使得原本已躺平的脑神经又开始活跃。虽然仍闭着眼睛,但脑子清醒得很,窗外的雨声也听得更清楚。想了许久,还是得不到解答,决定逼自己赶快回到梦乡。

然而窗外的雨,像围攻喊杀的敌人,一波波向我进逼;我像个盲剑客,只能听声辨位,然后挥舞手上的剑,斩去恼人的雨。渐渐地,我听不到声音了,不知道是敌人被我砍杀殆尽?还是他们变聪明了,无声无息地逼近我?但即使听不到雨声,我仍能感觉雨的存在,好像窗外的雨在心里下着。想听不到窗外的雨,用力捂住耳朵即可;一旦雨的声音钻入体内,那是躲也躲不掉的。

跟雨鏖战了许久,我模模糊糊地睡着了。然后我醒了,雨停了,天也亮了。要出门上班时,习惯提公事包的左手觉得好空虚。连走路时两手交互摆动也觉得怪怪的。走进公司大楼时,在电梯口刚好碰到李小姐,她一看到我便问:“你的公事包呢?”‘说来话长。’我说。

电梯来了,但似乎只能再容纳一人,我让李小姐先进去。她进去后,电梯因超重而发出警示声,她只好再走出来。我原本想走进去,但马上想到如果我进去时电梯不叫,那岂不是泄漏了李小姐的体重?‘我等下一班。’我说。

没想到这一等便是几分钟,以致我走进办公室时已超过八点一分。礼嫣看到我,指了指墙上的钟,微微一笑。但随即疑惑地问:“你的公事包呢?”‘说来话长。’我说。“是不是忘了带?”礼嫣又问。‘不是。’“一定是忘了带。”李小姐说,“这小子最近很混。”‘不不不不。’我急忙摇手说,‘我没有。’

“你以为你是陈水扁呀。”李小姐说。‘嗯?’我很纳闷,‘为什么这样说?’“你刚刚总共讲了四个“不”和一个“没有”,这就是陈水扁所说的“四不一没有”。”‘很冷耶。’“你知不知道上班族也有所谓的四不一没有?”李小姐又说。‘不知道。’“不要打我、不要骂我、不要扣我薪水、不要开除我,我没有打混。”李小姐说完后,哇哇地笑着。‘…………’我冷到说不出话来,看了看礼嫣,她似乎也觉得咻咻寒。

李小姐的笑声像鲜血,引来了小梁这头鲨鱼。“这里好热闹喔。”他转头看着我,“咦?你为什么没带公事包?”‘说来话长。’我说。“少在那边装神秘。”他哈哈大笑,“你根本就是忘了带!”‘神秘也比你便秘好。’我回了一句。“不错。”李小姐拍拍我肩膀,“这句话有三颗星。”

我不想再跟小梁和李小姐闲扯淡,跟礼嫣挥挥手后,走向我的办公桌。只走了七八步,便听到后面又有人问:“为什么没带公事包?”现在是怎样?不带公事包有那么伟大吗?我一时冲动,边说边回头,‘不爽带不行吗?’说完“吗”这个字后,嘴形保持大开,久久无法阖上。“当然可以啊。”老总冷冷地说,“你不爽上班也行。”‘不要打我、不要骂我、不要扣我薪水、不要开除我,我没有打混。’我情急之下,说了李小姐所谓的四不一没有。

“到我的办公室来。”老总哼了一声,便往前走,背影看来像只公鸡。我畏畏缩缩跟在他身后,像一只做错事的小狗。进了老总的办公室,我轻轻把门带上。他坐了下来,眼睛直视我,说:“上次叫你写服务建议书的那件案子,下星期招标,你跟我一起去。”‘好。’“简报资料准备好了没?”‘还没。’“赶快弄一弄,这两天拿给我看。”‘是。’

“好了。”他靠躺下来,“你回去工作吧。”‘就这样?’“不然还要怎样?”‘如果只要说这些,’我很纳闷,‘在外面说就好啊。’“笨蛋!你喜欢我在外面大声骂你吗?”老总开始激动,“我是给你留面子!”‘喔。’我摸摸鼻子,赶紧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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