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玫瑰(出版书)(69)

“哥哥,我很好。在大胤有很多人照顾我,一切真是比来的时候预想的好多了。只是,我还是非常想念翡冷翠,非常想念你。我每日都对女神祈祷,希望她能让我们早日团聚。

“永远爱你的阿黛尔。”

是啊……如今的她,已经是什么都做不了——

唯一能作的,就是不让远在千里之外的哥哥为自己担心吧?

在她睡去后的片刻,帐子顶上忽地发出了极轻极轻的动响。

仿佛一阵微风拂过,地上的碎纸簌簌作响——昏暗的灯火晃了一下,那些碎裂的白纸似被一种诡异的力量操纵着,瞬忽聚集在一起,向着帐子顶端飞去。

只是短短一瞬,就消失在纱帐顶上贴满金箔的藻井里。

碎裂的纸张在黑暗里被拼凑在一起,握在带着白色手套的修长手指里。

“哥哥:今晚我又在梦里迷路了——螺旋迷宫很大,到处都是死人的脸,满是血和火的池子。我在里面逃了很久,既找不到出口,也找不到你……黑暗里有一条蛇在追着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很害怕啊。我不能死在里面……我一定要找到你。”

“快来带我回家。”

“你的阿黛尔。”

东陆的皇宫都为木构,屋顶高达数丈,由重重斗拱穿梁叠成——在高高的屋架里,藻井黑暗最深的角落,光线永远无法照到的地方,静静坐着一个人。

那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作西域打扮,戴着高礼帽,穿着绣有金边的衬衣,胸前口袋里插着一支鲜艳的玫瑰,正在暗影里仔细看着手心被拼凑回来的信件,没有表情也没有声音,仿佛融化在黑暗里的一个幻影。

许久,他从大衣的内侧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将碎裂的信纸小心地一一装入其中,封好。然后用银色的裁纸刀割齐了封口。他的动作比猫还轻灵,戴着白色手套的手稳定修长,捏着那把长不过数寸的小刀,在涂了银粉的信封上划出收信人的名址。

“翡冷翠·日落大街2386号,西泽尔殿下启。”

落款是:“雷。”

“女神保佑。”写完了信,黑暗里的人在胸口划了一个祈祷手势,用低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喃喃。他坐在屋架上,低头俯视着下面纱帐里沉睡的少女,苍白的脸藏在高筒礼帽的阴影里,看不出丝毫的表情。

将信收入怀里,带着手套的手轻轻按在唇上,给了底下的少女一个飞吻。

“晚安,睡美人。”

一支红玫瑰从梁上无声落下,无比精准的落在了窗前的汝窑美人瓶中。

大雷雨的夜里,颐风园里,有人彻夜不眠。

风铃一动,一道人影穿过了重叠的高楼阴影,无声无息的落回了楼中。刚收起伞,拂伞上的雨水,转头却看见了楼中秉烛枯坐的青衣谋士,不由微微一怔:“穆先生?”

“公子可算回来了!”困顿的人霍地抬头,“没遇到外面的伏兵吧?”

“怎么?”看到谋士眼里满布的血丝,公子楚一惊,“我正要问你,为何颐风园外的各处出口上均有重兵把守?出了什么变故?”

“宫中内线连夜密报!”穆先生上前,声音有些变形,“事情……事情不大好。”

听出了语声的细微变化,公子楚微微一怔,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退后一步,反手关上了窗子,然后伸手稳稳按住了谋士的肩膀,低声:“坐下慢慢说。”

青袍下瘦骨嶙峋的肩膀有强自控制的微颤,公子楚看着谋士,眼神凝聚如针,不出声的吸了一口气——穆先生是怎样深沉老辣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人?能令其如此震惊,又会是什么意料之外的急变?

穆先生深深吸了一口气,清晰地一字一字低语:

“皇上今夜在养心殿发出密旨:赐死公子。”

“……”任是定力再高,白衣公子也是猛地一震,退开了一步。

外面的暴雨还在继续,霹雳一个接着一个的炸响,在漆黑的苍穹之中回荡,隆隆如雷,仿佛要把整个世界毁灭于旦夕之间。

那句话说出后,密室里便重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么快?”又一道闪电撕裂夜空,在电光火石之间,公子楚转过了惨白的脸,轻轻吐出一口气来,低声苦笑:“这一日,终于是到了。”

“……”穆先生没有料到公子如此反应,忽然间心下也是一定。

“罪名呢?”公子楚隔着望着摇晃的银灯,淡淡问谋士。

穆先生苦笑起来:“谋逆。”

“谋逆?又翻出三年前的旧案来了么?”公子楚有些诧异。

“皇上认为公子并未吸取三年前的教训,对于圣上的宽大仁慈却报以豺狼之心,几年来依旧意图谋逆——甚至勾结越国遗民,刺死东昏侯,试图挑起天下大乱。”穆先生条理清晰地复述,一条条罗列罪状,“皇上本念手足之情,数年前赦免了公子谋逆的大罪,不料公子迷途不返,丝毫不念兄弟之情,实乃冷血兽心之人,罪不可赦。”

沧月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