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玫瑰(出版书)(78)

“小心。”端康低声说了两个字,随即跃出窗外,消失了踪影。

凰羽夫人却还在药力中迷醉,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来,只是斜倚在美人靠上,看着那个穿着帝王冠冕的少年一路气冲冲地拂开帘幕走进来,手里紧紧抱着一个金盒,脸色苍白而疲惫,眼神里有光在剧烈波动,身子微微颤抖。

“怎么了,徽之?”她懒得起身迎接,只是开口。

“我……”熙宁帝身子一震,仿佛是在做着艰难的努力,想把那句话推出喉咙。沉默了半晌,忽地冲口道:“我把他给杀了!”顿了顿,似乎是在对自己、对所有人宣告一般,再度提高声音,咬牙切齿的重复了一遍:“我把他给杀了!”

“是么?”凰羽夫人懒懒,“那你开心了么?”

“开心?”熙宁帝又是一怔,脸色煞白。

“是啊……舜华是你的心头之刺,如今拔去了。是否开心?”凰羽夫人吐了一口白烟,眼神朦胧地看着他,有些放肆地低笑起来,“徽之……你这个失魂落魄的样子,可不像是一个刚刚亲手赐死了自己兄弟的帝君啊!”

“我……”熙宁帝怔了半晌,手里的金盒颓然落地,一方玉玺滚落出来。

凰羽夫人有些诧异:“呀!这是大胤皇帝的玉玺,如何带来这里?”

“我怕有人偷了它去,不敢放在御书房——”熙宁帝连忙俯身捡起玉玺,重新紧紧抱在怀里,有些神经质地左顾右盼,仿佛提防着空气中看不见的敌人,不住地咳嗽,“有人想把它偷走……咳咳,他们都想把它偷走!把我的国家偷走!阿嘉,阿嘉——”

他把玉玺放入她怀里:“替我收着。”

“什么?”凰羽夫人吃了一惊,“你说什么?”

熙宁帝握紧她的手,把玉玺放在他们两人的手心里,紧张地四顾:“阿嘉,帮我看着它,别让人偷走了!——他们、他们都想偷我的东西……想偷我的国家!咳咳。我、我得把它好好的收起来,千万别让那些人看见了。”

“徽之?”凰羽夫人诧异地看着他,终于觉察出了不对劲。

“你怎么了?病了么?”她抬起手按在他满是虚汗的额头上,发现那里烫得惊人,不由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天,你烧得厉害!御医呢?快叫御医来!”

“不。不要叫他们来。”熙宁帝却是神经质地喃喃,“他们都想偷我的东西……”

“说什么胡话!”凰羽夫人低叱,用锦被裹住少年瑟瑟发抖的身体,探着他的额头,“病的这么厉害,怎么能不看医生?——这几天你一个人呆在养心殿,烧成这样都没人发现么?那群该杀的奴才!”

熙宁帝只是伏在她怀里剧烈地咳嗽,身体滚烫。

“不,不行……”仿佛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他忽然直起身子,离开她,“会把病传给你的!阿嘉……别靠近我。我要死了……别靠近我!”

她放下了烟筒,有些啼笑皆非地看着这个神经质的少年,眼神却渐渐柔软。

熙宁帝喃喃:“为什么不肯替我生个孩子呢,阿嘉?……我很快就要死了。到时候你该怎么办?那时候我救不了我的母妃,这时候我也救不了你!该怎么办啊……”

凰羽夫人只觉得胸口一窒,无语地低下头,看着一滴泪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微凉。

在这一刻,她忽然想起:在这个世上最爱她的人,其实或许就是眼前这个令她国破家亡的少年皇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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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羿的离开和嬷嬷的死去之后,东陆的皇宫变得更加的空旷而森冷。

孤身睡在黑暗里,阿黛尔重复了多年来的噩梦:蛇,迷宫,血海,空房子,灰白的头颅,黑夜里牵着自己走的哥哥……在梦里,她仿佛回到了童年,看不见任何东西,每次睁开眼的瞬间,都只看到一张濒临死亡的扭曲的脸。

她在梦里一次次地惊呼着醒来,然而一次次的睁开眼,却发现自己依旧陷在连绵不断的梦境里,根本无法醒来。

哥哥……哥哥!她在黑暗里呼唤着他的名字,空荡荡的房子里却只有回音。

模糊中,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月下吹箫的白衣公子。他在凝视着她,伸出手来,手指上缠绕着那一缕细细的金发——“我会保护你,一切就和你哥哥在身边一样”——他说。

然而只是一转眼,他的影子也消弭在了黑暗里。

是的……是的,他也已经死了。

没人会再守护她,每一个在她身边的人都会遭到不幸。

再度醒来时已经过了两日三夜。阿黛尔发现自己躺在寝宫柔软华丽地大床上,全身酸软无力。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萧女史正紧张地守在一侧,看到她醒来竟喜极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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