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的邪恶夫君(181)

北皇漓确实说的是实话,不止山高水远,便是他微突厥驸马这一层身份,章武帝也轻易动他不得。何况时过境迁今非昔比,他三年来韬光养晦,早不是保定帝时那个无权无势的皇子了。

然而北皇漓内秀温和,照佑他的生父保定帝驾崩,章武帝登基,他的地位看似无有改变,实则天翻地覆,加之身份微妙敏感,为免行差踏错,他更是处处谨言慎行,若非如此,章武帝也断不会容他至今,哪还得隙厚积得了今日气候?三年钻营权术,已然惯于隐忍锋芒,此刻这带着情绪的话,显然是因为不愿离开我身边了。

其实趺苏将他拘在京城才好。只是这话我是万不能说出口的,甚至还为自己有这想法羞惭不已。愧疚地望他一眼,思量着道:“章武帝如此做也不外是疑心你的婚姻,还是慎重行事,万勿触怒他圣威的好。”

“疑心?”他一‘嗤’,“他什么时候又停止过疑心了?难不成我一辈子就都得活在他视线里不成?”

北皇漓做了二十年快活逍遥的皇子脾性早成,颠覆自己个性,为自己也为他人集权积荫虽苦,因着身不由己,何况又有着那么些心甘情愿的甜蜜,尚能忍受;罪忍受不了的,却是被限制自由。章武帝将他一次又一次地拘于京中伴驾,他显然真烦了,竟是提及章武帝就不耐的恨,脱口道:“我宁愿整日面对南宫,也比面对他舒坦些。南宫至少不那样疑心……”

“南宫绝没有显露,就不疑心了么?”三年不曾称呼他的名字,此际呼出,我的声音惘然中透出一股清冷,手扶了桌沿与北皇漓隔桌而坐。

‘我’落崖生死未卜的那些日子,南宫绝还一直在找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到黄河心不死;二哥将我染血的手绢和‘尸首’交给他后,据说那日他疯了样狷狂落泪,旁观之人无不戚然恻隐,连二哥和亦没回京四处寻我的趺苏都愕然侧目。可没几日后,他就运着尸棺回京了。那以后的三年,一直跟个没事人似的,仿佛他的生命里从没出现过我这个人似的生活着。若不是三年来他一直未娶妻纳妾,若不是他的床第间从无女色相伴,若不是有莺歌燕舞胭脂水粉的筵席他从不出席,若不是没有理由地拒绝了一个又一个有意攀亲的朝廷大员……谁也不会去思及曾经俯卧在他床榻上的那位天香国色。我许是该庆幸,我的名字在我‘死’去之后,终于成为在他面前的禁忌,他不会提及,也不会再听到别人提及。不知道他私下是怎样的,外人面前,是真的再没提及过我。他是丞相大人,平衡着官场利益,结在权利那张蛛丝网中心,关系着多少人的宠遇荣辱,谁不顺着他,他想再不听到我的名字,有多么容易。就像我的生命里终于没他,他的生命里也终于没我了,我们终于干净了,我们之间的宿缘终于断了。

……若不是这世上还有个与他,也与我血脉相连的孩子。

然而说不疑心,又怎不疑心呢?没有显露,就不疑心了么?比之趺苏三年来毫不掩饰的猜疑,比之趺苏从没停止过的旁敲侧击,一直什么反应都没有的他,才更教人忡忡难寐啊。趺苏咄咄揣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还有可防备;他却是什么声响都没有,教人防不胜防,甚至于不知从何处防起。犹如魑魅魍魉,不知他何时伸来阴掌直取致命脏腑。有时候梦魇里都能感受他带来的巨大黑暗,犹如一个磁力漩涡,要将我整个人吸入。午夜梦回醒转,水淋淋的冷汗。我毫不怀疑,他一有动静,便是石破天开,只能被动于眼前倾覆,而再无招架之力,回天乏术。他一向忍得,汝阳王府卧薪尝胆十年都能蛰伏,何况此去不过三年尔尔。

北皇漓望着微微冒着热气的普洱,那氤氲的热气盘旋在他脸上,愈加衬得他面色沉郁,显然也在忧忡我的忧忡。他凝神的片刻,我也懒怠多说什么,只是问道:“他还是住在远离的汝阳王府,没有另觅宅子搬出去么?”

三年来,北皇漓陆续有带给我他的消息,甚至不消我问及。不管我想不想听,在没在听,北皇漓只管叙说。隔着北皇漓,间接地政治上的交集就更不用说了。并没因时过三年掩埋什么,他这个人对于我还是和三年前一样不陌生。然而他衣食住行这样的事,天南地北我不晓得,自然更不会去问。北皇漓便是言无巨细,也不会絮叨这些聊赖道这个程度。

“没有搬出去。”北皇漓看我,“是要施计清净汝阳王府?想必皇上也是乐意的。”

章武帝自然是乐意的。早年就下旨让他搬出去了。不过她置若罔闻,章武帝又奈他莫何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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