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的邪恶夫君(237)

他的萧索隐伤早就消迩了,在我声泪俱下的那一刻就消迩了。他还是蹲在地上,本是埋在膝间的头却抬了起来,抬起来望着我。就如同他先前哀伤时分,我只是看着他,并不能说出劝慰的话。他亦然,此刻亦是一味望着我,一句劝慰的话也不懂得。不晓得该怎样说,望得久了,渐至他一味沉默的表情显得茫然,呆滞般的茫然。

不是恼恨他面对我的泣泪不闻不问,缺乏头怀,或者手足无措,只恨他对于我的声讨和质问,竟给予这样沉默的反应。他不觉得他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吗,不觉得他做了魔鬼就要拉我下地狱,或者说致我下地狱这是天诛地灭的罪恶吗,他怎以还可以一句说法也不给,怎么可以不做一点回应?气极了,对他咆哮道:“只说父王不相信你,你何曾又做过一件令他相信你的事?你怎反不先反省反省你自己的行为举止?什么‘仇恨都被他感化了’全都是假的!死的人不得好死,活着的人生不如死,你让汝阳王府的每个人生死都不得安生!”

我痛恶看他,“你一出生就是个祸胚,南宫世家的人大抵是被你客死的!从你一踏进汝阳王府,又将厄运带进了云家!所有的人都不该死,最该死的人是你!”

不再是一味沉默,持续那呆滞般的茫然,南宫绝的生命好像经过了停止,转变到了复苏的状态。他急促呼吸着,脸色在一瞬间彻底地冷了下来,更显得略带阴沉的一双眼睛寒潭似的,我说出那话,不得不说带了激怒他的心思,他果真被激怒了。然而他的爆发并未如我所料接踵而至,甚至于满腔的愤怒也逐渐沉淀为懊恼的愠色,说出口的话更是骇了我一大跳:“……我也说了那时我年轻,心思难免偏激,可是后来,我是真的不恨汝阳王了!”

“我也并非是非不分,汝阳王并未做什么实际上有害南宫世家的事,只是执行了保定帝的命令而已。甚至上,汝阳王平生虽只与父亲蒙面一次,却因为父亲……早年恋慕汝阳王妃的缘故,对父亲相知颇深,南宫世家灭门一事上,汝阳王还曾相助裨益,甚至因此受到牵连。保定帝因为疑心汝阳王涉嫌南宫世家一案,故命汝阳王为抄斩南宫世家的监斩官。”南宫绝道:“后来我为丞相,又一心为南宫世家报分雪恨,理清当年之事,这些,我又怎么不知?”

他在解释,竟然又在解释!我宁愿捂住耳朵,宁愿失去听觉,也不愿听到在我那样恶毒的语言攻击之下,他还能有这样心平气和的语气,与我心平气和地说这些!他怎么能不生气,怎以能不生气?!烦躁到了极点,我懊恼道:“就像刚才你说的‘他败在那一刻迟疑间,所做出决策的错误上了’、‘不会作梗阻挠,还会助他一臂之力’、、他看轻了我、……一样的,你说你不恨父王,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当然会这样说了!”

完全不晓得是在懊恼他还是在懊恼自己,只是一味在脑中涂鸦加深他墨黑的形象:“什么‘这些我又怎会不知’、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与人同流合污,落井下石?!你根本就是逞惶狡辩,文过饰非!”

他也恼了,终于也恼了,“是,我恨他!”他蓦地打断我。

得到这句让钉信的回答,所有的烦躁总算烟消云散,也总算能完全恼恨地瞪着他!

亦发觉,与他争锋相对,竟比一团和气我还要应付自如些。他客气了,我反倒跟针毡上坐着般难受烦躁。

也是,从来不和气的人,乍然和气了,也难怪我不自在。

而这时,又有几个字像春天的惊雷平地炸响进我耳膜:“恨他不将你许配于我!”

我如遭雷击。

许久,我还是不得不说服自己直面现实- -那是他的声音!

此际想要羞辱他是一件再轻易不过的事,也是如同他精于此道我也同样游刃有余的擅长,抛开这两点来论,以我和他的相处模式,他的这句话换在任何时候,我接下来的回应必定都变作了回击,克尽我所能地对他予以羞辱,本来,这样的气场,才属于我与他。可是,此刻话说出云后,我才听到我说的是:“父王哪有未将我许配于你了?”

“可是每一次开口,你只要一反对,他就不坚持了!”他义正严词回驳道。

这也能构成他恨父王的理由?我哑然骇住,再开口,语气不知不觉变作了他先前那样心平气和的声调:“你也不看看你那幅样子,哪个为人父母的,放心将女儿交托于你?”

连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竟是在帮他做失隅的自身总结,过了一会,回味自己说的话, 才觉得好像有哪里怪怪的,怎以觉怎以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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