娼门女侯(199)

秦思安排了一个十分雅致的房间,门窗皆是开着,显然是为了让江小楼放心。他们的身后各站着两个婢女,一个手持酒壶,一个专门布菜,菜肴很丰盛,动了一口便会撤下去一批,再上另外一批。雅室里的丫鬟走花灯一般地忙进忙出,桌子上放着不少名菜。

秦思眼神如水,横掠向她:“这两道都是秦家酒楼的特色菜,你尝一尝。这一道鸭掌,是将鸭子赶上烧红的铁板,等到铁板上冒烟,便可以切下鸭掌上的嫩肉,味道十分鲜美。而这一道是刀滚里脊,我们用牛奶来喂猪,等猪长大了,再用竹片抽向活猪的脊背,硬生生将他活肉抽下来,肉掉下来的时候还微微跳动,格外好味。”

江小楼微微蹙起眉头,秦家酒楼从前没有这些菜,如今不知从何处学来这些残忍的法子,实在令人厌恶。

这时候,伺候宴会的丫鬟将一只火锅端上了桌,火烧的很旺,火锅周围摆放了数十只碟子,里面盛放各种调料。接着两个婢女捧着一个小巧精致的铁笼过来,铁笼上蒙着一层红绸。婢女抽掉了红绸,江小楼便瞧见了笼子里的猴子,脑袋卡在洞里,正眼中含泪的望着他们。

一个厨师走过来,手中亮出了一把锋利的小刀,刀锋十分迅速地在猴子的头顶转了转,把天灵盖上的毛发全都剃了下来,露出白花花的头皮。秦思微笑道:“这一道猴脑是新进的名菜,将头骨击出洞再淋上热油,脑髓十分美味。”

江小楼神色一沉,秦思看在眼中,唇角代笑。

厨师冰凉的刀锋开始贴近猴头,猴子在笼子里挣扎起来,卡在板洞里的头颅拼命扭动着,一声接着一声的尖叫。听到那尖锐激烈声嘶力竭的声音,江小楼突然放下了筷子,她的目光陡然转向秦思,声音极冷地道:“我不喜欢吃这些,马上撤下去!”

秦思似乎早已预料到了,便笑着挥手让人将猴子撤走。

没有那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之后,整个雅室变得空空洞洞,极为安静。秦思不说话,江小楼更没有声音,整个房间静得让人心里不踏实。

“现在你要承认自己是江小楼了吧。”秦思微笑着说。

江小楼猛然闭上了眼睛,秦思淡淡地道:“为什么一直不肯承认,非要逼着我出此下策。”

江小楼陡然睁开了眼睛,眼眸被霜色染透:“你是故意在试探我?”

秦思笑容一如既往,风流在眼角流转:“你的亲生父亲就是属猴,所以一直以来你从来不碰猴脑这道菜,不管它多新鲜多美味都是一样,因为这是犯忌讳的,我说的对不对?”

江小楼眸子虽妖娆,容颜却清雅,闻言不怒反笑,盈盈如水的眸子静静望着他:“是啊,你如此了解江小楼,又怎么会分辨不出来我是谁呢?”

秦思见到她终于承认,心头掠过一丝欣喜,他轻轻向江小楼靠近了一点:“小楼,你心里一直在怪我吧,我知道你心里很憎恨我。可是你要知道这一年来我心里也很不好过。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很对不起。”他一边说,嗓音已然变得暗哑,“我听说你离开了候府,现在过得如何?是不是还那样憎恨我,如果是,我情愿你打我骂我……其实我也经常想起你,从未有一时半刻忘记过。”

江小楼望着他,面色微沉:“想起我,是觉得我还不够惨,或是怀疑江家依然有财富藏在某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秦思一愣,摇头苦笑:“你为什么要把我想的那样坏。”

江小楼看穿他眼底的阴霾:“我也不想让印象中的那个人变得如此不堪,可是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永生难忘。”

秦思良久都没有开口,他的眼中含着深深的愧悔,斜长眸子里情愫暗涌:“小楼,做错了事情是要接受惩罚的,无论你怎么惩罚我,我都绝无二话,可是你要知道,我做这一切都是有苦衷的。身为商户之子,朝中有谁瞧得起我,陛下赞赏我的诗词,也只不过是将我当做作低贱的词人看待。将来等待我的只是远放出京,成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罢了,不要说得见天颜,就连父母都要相隔千山万里。尽管如此,我也从未想过要迎娶刘嫣,可后来刘家以父母安危和家族荣辱相迫——”

江小楼看着他,心底冷笑更深,看看,这就是秦思,容貌风雅,气质高贵,言谈举止皆是万里挑一。为了达到目的,他会将自己的行为合理化,仿佛他做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是啊,为了前途就可以抛弃未婚妻,为了上位就能够践踏别人的人生和尊严。这样一个人,是何等自私,何等无耻。

秦思以为江小楼理解了他,玉白面容上泛起一丝深情:“当初我根本没有要将你送给别人的意思,只是希望等事情过去能够迎娶你,把你留在我的身边。只是刘嫣无法容忍你的存在,她故意将你的美貌和才情四处宣扬,一直传到了紫衣侯萧冠雪的耳中,萧冠雪亲自向我要人,我只能忍痛割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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