娼门女侯(29)

雅室里,吴子都笑着落下一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江小楼:“最近刘公子输了很多钱,已经变成国色天香楼里头的散财童子了!”

江小楼认真看着棋盘,像是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

吴子都眨了下眼睛:“他不是每一局都输,相反,他总是会赢一点小钱,然后输掉更大的!”

江小楼下了一子,伸手轻轻勾了一下耳边碎发,露出个似叹似悯的笑容:“吴公子,轮到你了。”

吴子都眼睛紧紧盯着江小楼,刘耀已经变成了一个赌鬼,每一次都会小赢一把,然后他会投入更多的资本进去赌,最后输的一干二净。吴子都觉得,有人看透了刘耀的心理,在设置一个陷阱给他钻。

吴子都将一颗黑子放在棋盘上,挑高了眉头:“我不喜欢别人利用我的朋友。”

他没有指名道姓,但江小楼很明白他说的是谁。江小楼轻轻笑了笑:“不倒翁的钱都十倍赢回来了吧。”

她突如其来的一句,吴子都一时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江小楼音色清冷,不带半分尘俗之气,纤细玉指落下一子:“吴公子,我赢了。”

吴子都看着这一盘棋,又看看江小楼,忍不住微微蹙眉。江小楼教王鹤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即便他有必胜的把握,也不能因为暂时的胜利失去理性。所有的钱被江小楼用极为严格的分法分成数份,投入赌局的仅仅是五分之一。因此王鹤没有损失,江小楼没有让他沦为一个赌棍,而是教他如何成为一个赢家。

国色天香楼呢?这里只是一个提供娱乐的场所,收取相应费用后一切与他们无关,无论哪一方输了或者赢了,国色天香楼都不会损失一分钱,更加不会有什么带累。国色天香楼没有损失,江小楼更没有,她只是干干净净、面带微笑地坐在一旁,有时候甚至人都不曾到场。

一个赌徒上路之后,不管原先牵引着他的那根绳子在不在,他都会失去常性、疯了一样地向前跑,这是人性。每一个人在输了钱之后都想着要翻本,刘耀明知道再赌下去会怎样,但他必须赌,因为他以为自己可以翻身。

赌疯了的,只是刘耀一个人而已。

江小楼端了茶,吴子弟知道这是要送客的意思,他起身走到门口,却又突然转过身来,笑着道:“御史府虽然有钱,但什么开销都要入账,他一直在欠帐,画了好多押,我想再过几天债主上门,他恐怕要被刘御史打断腿了。”

打断腿?那只是保守的说法,刘耀输掉的那些银子,足够刘御史一半身家。

铁面御史刘城山这一回会如何处置这丧德败行的儿子,结果不言而喻。

吴子都再看江小楼,只觉烛火之下,那张令人惊艳的面孔映着一双独一无二的眼睛,竟媚的带了几分邪气。

她生着这样美好的容貌,行事却如斯诡异莫测。

如王鹤一样,吴子都也极为喜爱她的容貌和舞姿,甚至言谈风度、语气态度,简直可以说从未如此着迷过一个人。可他却又十分警惕,一个弱质纤纤的女子,竟在短短数日已经让人倾家荡产,偏又抓不到她丝毫把柄,可见她处事周密,滴水不漏,只怕刘耀现在也想不到,江小楼这是挖了个怎样的陷阱给他。

从头到尾,她只是含笑坐在边上,看着刘耀欢天喜地地主动跳入万丈深渊。

这样的女人本该远离才是上策,偏偏吴子都每一想到她的脸和她的心思,唯一残留在心中的感觉就是——想要她!

这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没办法说清楚的古怪吸引力,就像是童年的时候摔断了腿在家养伤,每每动一动都要疼得撕心裂肺,却还是控制不住的想要尝尝那痛得不得了的滋味。

吴子都终于离开了,小蝶悄悄看着江小楼,却又怯生生地垂下头去。

江小楼看着桌子上的棋盘,伸出手指拨乱了。

吴子都一定认为她心思毒辣,可他又是否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秦家……一个个都是禽兽不如。

当他们睡在高床软枕的豪宅,有没有想到她正睡在不蔽风雪的破院?

当他们享用着美酒佳肴,有没有想到她被赶入刻薄的下人中间食不果腹?

当他们恣意打马玩乐,有没有想到她江小楼无路可走,被打的遍体鳞伤?

没有。

没有任何一个人想到她,没有任何一个人肯放过她。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她从前那般忍让,所以她要受这万般的苦,刘耀又有什么不同?!

杀人不见血,又有什么难处!

只可惜,吴子都终究猜错了,她江小楼要的不是钱,是刘耀的命!

三天后御史府债主上门,刘城山没想到自己刚在朝上弹劾了淮南王纵子行凶,回头自己儿子就在他脸上狠狠给了一巴掌。在暴怒之下,他咬牙将所欠款项一并还清,回头却又因为肉痛将刘耀狠狠责打了三十板子。事情闹得很大,御史夫人求情也无用,最后甚至惊动了早已出嫁的长女刘嫣,刘嫣一听自己交托给兄弟在外的私产全都被他或输掉或抵押,登时气得昏了过去,醒过来以后不说一句话扭头就走。此时有心人便又把当日刘耀与人斗富一事捅了出来,刘御史气性上来,将素来疼到极点的小儿子给打了个半死,关在家中不许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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