娼门女侯(374)

赫连慧是歌姬所出,因为生母地位卑微,便由王妃抚养长大。只她出生的时候因在生母腹中停留时间过长,先天不足,身体素来极弱。此刻,她看着庆王妃,轻轻行礼:“见过母亲。”

庆王妃微微一笑,招呼她过来:“更深露重还悄悄出来,回头病情又该加重了。”

“我是——”赫连慧举目望向江小楼,烟波般的眸子浩渺多情,却是欲言又止。

赫连慧先天便有哮喘,所以通常都不出自己的院子,今天选择这个时辰来见江小楼,实在是引人疑窦。江小楼面上不露声色,轻笑道:“原来是云珠郡主,不知何事要劳烦你亲自跑这一趟……”

赫连慧眼波微动,语气格外怯弱:“江小姐,这几日我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心头想起一件要事,却怕自己过于唐突不敢随便猜测。刚才预备向母妃先行禀报,听闻丫头说她来了这里,这才登门拜访。这个时辰上门打扰实在无礼,请见谅。”

她说话的神态十分温柔,轻巧的声音仿佛含在舌下,风一吹就散了。

江小楼轻轻挑眉,神色温和:“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赫连慧从善如流道:“二姐突然去世,我心头一直存疑,只是苦无证据,不敢胡乱说话。听说江小姐也在怀疑此事,我左思右想,若要调查务必得从人证入手。所有伺候二姐的婢女或死或散,皆是无处寻觅,惟有一个人还在府上。”她说到这里,喉咙似乎发干,轻轻咳嗽了两声。

庆王妃不觉莞尔:“瞧你,身子不好还这样深思熟虑的,这一点我们也早就想到了。”

赫连慧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旋即便望进江小楼一双清亮的眸子:“哦,如此一来,倒是我多事了。”

庆王妃满是怜*地看着她:“不,你一心为你二姐着想,我感激你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你多事?真是个傻孩子。”

赫连慧只是腼腆地笑了笑,神情无限欷歔:“二姐自小命途多舛,好容易才与咱们团聚,却走得这样突然,母亲一定很伤心。希望真相有一日水落石出,二姐能够沉冤昭雪,也不枉我们相识这一场。”

江小楼面上并无特殊表情,她这个人外表温和,却最是铁石心肠,再温暖的话都感动不了她。可平日里总是被众人质疑的庆王妃却被这几句话感动得眼眶微湿,当赫连慧起身告辞的时候,她亲自起身把大髦替她披上:“天寒了,快回去吧,上回进宫皇后娘娘赏了我一株雪灵芝,明儿让丫头去我那儿取。”

赫连慧轻轻握了握王妃的手,临走之时目光却在屋子里不经意地扫过。只见到珍玩奇服,散布四周;镂空金鼎,熏香环绕;床前的覆帐低垂,幔子与流苏微微拂动;光滑的瓷枕横卧床头,繁丽衣裙叠放整齐置于枕畔……她轻轻一叹:“和二姐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啊……”旋即转身,倚着婢女脚步轻巧地下了绣楼。

江小楼站在窗口目送着她的背影离去,那红红的灯笼在黑夜中格外显眼,一阵风吹来火焰灼灼欲飞,婢女连忙用手掩着灯笼口,生怕被风吹灭了。

王妃见江小楼神色不虞,便轻笑起来:“慧儿的亲生母亲地位不高,一直在府里头受人欺负,我便把她养在了膝下。她一直对我很是恭敬孝顺,雪儿回来也是姐妹和睦、感情要好。”

是怕自己怀疑赫连慧么……江小楼长长的眼睫眨了眨,不觉莞尔:“王妃相信的人,我自然也相信。只是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

庆王妃自然点头道:“好,我都听你的。”

江小楼沉吟片刻,唇角微微弯起:“我考虑过,既然雪凝死因成疑,咱们是不是应当请法师来做水陆道场,权当超度亡灵。”

王妃完全愣住,水陆道场?!江小楼为何突然想起这个……

第二天一早,庆王妃便带着江小楼一同向老王妃请安。江小楼面容清丽,顾盼生辉,行走间身上五色霓裳如同流云,惊鸿般留下琥珀团光,一路引来无数人的悄悄窥伺和议论。待她停步回头,那些人便或是隐在树丛或是藏于假山,只余下一双双眼睛和寥寥的口角。

进了屋,顺侧妃也在,她正拿着一柄扇子向老王妃介绍。瞧见他们进来,顺侧妃不觉微笑起来:“正要去求见王妃,您瞧,这扇子是青州刚刚送进京的,我得了三把,王妃也挑选一把吧。”

青州扇是用绫罗纱绸制作,因其团团如明月,又被人称为团扇。顺侧妃手中的团扇,扇上女子杏花粉面,柳叶弓眉,正斜倚海棠花丛酣然入睡,构图十分精致华丽,更兼有淡淡香气传来,一扇在手,芬芳四溢。庆王妃却神色冷淡地扬起下巴:“不必了,我有要事求见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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