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缘(117)

月筝回手接茶,看见了香兰的表情心里明白她的想法,却不敛笑容。杜丝雨让她绝望地体会了无力挣扎的痛苦,所以此刻离开的感受加倍畅快!只要能离开,她不惜用任何手段。

北疆的春天照例迟到,遥遥望着内东关那座让她刻骨铭心的城楼时,道路两旁烟柳初绿。无论是冬天的荒凉,还是春天的明媚,遥望内东关的感觉永远悲伤,这次她真的已经绝望。

月阙从城里疾奔而来,马上的身影坚毅俊朗,月筝看着,已经没了他年少时的浪荡不羁,挺直的脊背,平实的肩膀……她的哥哥也是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了。小时候总是他惹父母生气,没想到长大了,却是她让爹娘操碎了心。

“妹,爹娘也来迎你了!”他离她很远就扬声大喊,用马鞭指了指城门方向。原家夫妇的马车速度不慢,月筝刚从车里下来,夫妇俩就到了面前。两位老人拉着女儿的手,老泪纵横,失而复得却也这样心痛。

月筝想放任自己像孩子一样向父母撒娇哭泣,终于死死忍住,抽出手来反握住父母颤抖的手,微微笑着说:“爹妈,我会过的很好,你们……再也不要为我哭了。”

晚上,月阙在帅府设了宴,全家人聚齐说笑,虽然团圆的快乐有些刻意,但仍旧十分温馨。

原学士拙于谈笑,于是高声吟诵了他新写的关于边塞的长诗,月筝和月阙还像小时候那样表情怪异地互相看着,强忍笑意。原夫人淡定吃菜,只有骆嘉霖认真在听,还不时叫好,原学士受到极大鼓舞。一首长诗终于念完,骆嘉霖激动地拍手,原学士慈爱地看了看儿媳妇,赞许说:“还是小二懂得欣赏,不愧是骆家的女儿。”

月筝听爹爹也叫她“小二”一下子笑出声来,月阙很郁闷,摇着头鄙视妻子,“小二你真虚伪。”

骆小二很真诚地反驳说:“我真的觉得公公写的好,我爹写的比这个烂多了。”

原夫人听了也呵呵地笑着放下筷子,坐在最下手的香兰一口酒全喷在卫皓袖子上了,卫皓也抿着嘴微笑不语。

原学士又抑郁了,坐下吃饭。

月筝不想让欢乐的气氛淡下去,故意逗骆嘉霖说话:“嫂子,你为什么叫小二啊?”

骆嘉霖皱眉不平,“死月阙总说我是二房,那天明明是我比沈梦玥抢先半步跨进大门的!”

月阙有点儿受不了她,斜眼看着她说:“你好意思啊?那天你不是绊在门槛上了吗。”

骆嘉霖不服,柔柔地挑着眉较真,细声细气:“你就说是不是我先进门的吧!”

月阙想了想当时的情景,无奈地认可她的观点。

一席饭因为活宝夫妻吃得笑声不断,月阙喝醉了,被骆小二拖回内室。酒量不佳的原学士也因为高兴,喝的晕晕乎乎,原夫人嘱咐月筝早点儿休息,也和他一起回房了。

席间只剩月筝和香兰夫妇,顿时冷清了下来。

月筝喝了口酒,慢慢环视着这间帅厅,月阙没有改变这里半点陈设,她是这样的熟悉,好像凤璘随时会从内室走出来坐到帅案后面办公。香兰站起身,“小姐,回房吧。”如今睹物思人,对小姐来说真是很残忍。

月筝站起身,走到门外,就连长长的围廊也都一丝未变。“你们先下去,我想一个人走走。”

香兰还想说什么,被卫皓摇头阻止,两人默默离去。

月筝看树梢上的月牙,就连季节都一样,她走了几步,回身看灯火明亮的帅厅,从敌营刚回内东关的那晚,她也是这样在黑暗里看着厅里的明亮,痛苦和失落明晰得就好像她又退回了那时那刻。

夜风拂在脸上,刺痛的是眼睛,冰凉的是内心。

一样的季节,一样的地方,人却变了。这里有着太多她和凤璘的甜蜜记忆,真的回来了,她才最深刻地感悟,就算凤璘可以让一切看似回到当初,也没用了。

“筝儿。”原夫人从围廊拐角的黑暗里走出来,停在一步外借着幽淡的月光看着久别重逢的女儿,“你瞒不过我。”

脸上的泪没有干,黑暗中月筝没有抬手去擦,“娘,我真是天底下最不孝的女儿。”

原夫人哽咽了一下,努力地笑了,“还不至于,只要你还活着,就算不得最不孝。”

月筝也笑了,眼泪又流出新的一行。

“不用担心我和你爹,无论你怎么决定,我们都支持。”凤璘的计划早通过密报告知了月阙,原夫人了解女儿,凤璘只会把她往绝路上逼。

月筝等直冲脑门的酸意过去,才开口:“娘……我不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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