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朱谣(14)

两位夫人略略说了几句话就告退出殿,宫女又引了两位进来,循环往复,不一会儿就不下三十余人。

斓丹越看越心惊,这些女眷她大半认识!都是些颇受父皇器重的肱股之臣内眷。

如果她们还在,就是她们的丈夫还在,那死在乱葬岗的又是些什么人?

最后两位诰命退出去后,新太后疲惫地哼了一声,双肩也稍稍落了下来。

宫女再打开帘子,进来的是位妙龄少女,她不顾身后跟随的宫女阻止,小小的跑了几步,亲昵娇憨地坐到太后身边,为她捏起肩膀来。

斓丹张着嘴,连呼吸都停顿了,骇然地看着窗那边的少女。

太后怜爱又责备地问:“去见过她了?”

少女甜笑了一声,讨饶道:“这您可不能怪我,今天什么日子,总要去拜一拜的。”

太后冷冷哼了一声,享受少女的推拿,不再说话。

不知道这个“她”又是谁?让大晏太后如此不屑,又无可奈何。

少女很会看眼色,嘲讽说:“娘娘您不知道,可好笑呢!那些诰命不知道怎么称呼她好,也不知道哪个马屁精,搜罗出一个‘贵主’来,一帮子女人脸色怪异地贵主贵主叫,笑死人了。”随即她有些担忧,试探着问,“娘娘,您说,皇帝哥哥不会真的立她为妃……为后吧?”

前朝深居简出的安国公未亡人竟然气势强横地哼了一声,“他敢!”

斓丹终于缓过神,大口大口喘气,抚着胸口还很难受,好像这口气怎么也吸不进胸膛。

“啊!”她吓得叫了一声,不知道什么时候炕边站了个人。

第8章 第8章 无足轻重

申屠铖穿了一领明黄团龙的裘袍,金珠挂扣,玉带勾腰,漆发高挽戴了顶赤金盘龙小冠。人物原本就出挑,这般穿戴本应增添贵气,却意外衬托了眉目的俊美。筹划多年,一朝得意,他倒没有沾沾自喜,反而越发沉静内敛了。他站在那儿微笑看她的时候,有那么些淡云轻雪的味道。

斓丹也看着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勃然作色,扑上去拼命,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甚至无爱无恨。

满怀小女儿爱慕的丹阳公主,看申屠铖眼睛的时候,总羞涩带怯,不经意就会躲闪开去。上过断头台,守过乱葬岗的萧斓丹,却能冷冷淡淡地钉进他眼睛里去。

他在想什么?

她好像永远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永远也不能从他那双漂亮深邃的眼睛里看出任何情绪。

但她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不是暖阳午后他对她说的那些情话,而是雪霾压城,她跪在斩首高台上,无心无绪看那一眼空空的城楼。

“谁在哪儿?”侧殿的太后威严喝问。

早有人答:“是燕王殿下带进宫的那位姑娘。”

申屠铖又勾了勾嘴角,加深了笑容,“原来是你。怪不得他那么大费周章,半夜开门阖户的闹。”

两名引她进来的宫女快步走来,神色稍有慌乱,一进门看见申屠铖都愣了愣,福身问安后就冲斓丹来,不由分说把她拉下炕来,搀扶着往侧殿去。

申屠铖发现了斓丹步态的异常,轻轻咦了一声,没再多话,跟在她们后面也进了侧殿。

太后冰冷着脸本在打量走近的斓丹,瞧见随后进来的申屠铖,眉头飞快地一皱,问他:“你怎么来了?”

只这一句,就引得斓丹在心里冷噱。大晏果然还是个草台班子,公府出身的夫人自有她的威仪,可做起太后来,她还差得远。

宫廷是什么?身处低位的斓丹太知道了。先是朝堂,后是家园,无论母子夫妻,都要先论了君臣,再说情分。她浸淫其中,一点点的分别就伏刺在心,大晏太后这句话,问的是儿子,而不是皇帝。

不过刚当上皇帝的人,也没觉出有什么不对,朗然一笑,“忙完了,不就立刻过来了。”

太后身边的少女也起身,甜甜蜜蜜地跑过去抱住申屠铖的胳膊,叫了声:“皇帝哥哥。”

斓丹正由两个宫女搀扶着跪下,听了这声叫,胸口像受了一记闷锤,头一涨,眼一黑,人也摔跌在地,半趴半跪了。

“行了,免礼吧。”太后不悦地一挥手,“也是个狐狸精!这要为了拜见我摔坏了,不知道受人多少抱怨呢。”人字加重了语气,直指申屠锐。

斓丹缓过一口气,已被宫女扶着坐上绣墩,她忍不住又去看那个叫申屠铖皇帝哥哥的少女——她的妹妹,斓橙。

斓橙是父皇最小的女儿,生母熙妃早逝,寄养在皇后膝下,虽然遭遇相似,可与寄养在无宠妃嫔膝下的她,势如云泥。前些年斓橙小,还不觉得,这几年斓橙及笄,父皇对她的宠爱与日俱增,仅次斓凰。受尽父皇宠爱的斓橙……不仅安存大晏宫廷,还亲昵周旋于太后和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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